夏槿想了一夜，還是決定走向她既定的那一步。

在結束那通無疾而終的電話後，夏槿和顧洵沒有再聯系過。

他們之間陷入了一個很尴尬的處境，兩人僵持着，好像他們都在等着對方去把話挑明。

夏槿想，他們之間，好像真的隻能走到那個結果了。

于是在思考了三天後，她下定決心，點開了和顧洵的聊天框。

-【這周六你有空嗎？】

過了一個多小時，顧洵給她回了句：【有空。】

夏槿的手指輕顫着，在屏幕上敲擊道——【我們見一面吧。】

她把見面地點定在了江大邊上的咖啡館。

那家咖啡館正對着江大的校門，夏槿當時想，他們四年前在這裡重逢，而今又在這裡分開，算不算得上是有始有終。

那天天氣很差，雨下了兩天還沒停，已經入夏，未散的潮氣帶來渾身濕漉漉的黏膩，夏槿不免有些躁意。

她坐在咖啡廳裡，看着自玻璃上挂下的大片水珠，空氣中的水汽室内的冷氣，凝結成一片霧色，朦胧地糊在玻璃上，一如很多電影中離别的氛圍。

夏槿點了杯氣泡水坐在窗邊，看着落地窗外的陰雨綿綿，醞釀起一會兒要說的話。

明明昨晚在腦中預想過一遍，可真的坐在這裡，她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也不知一個人坐那裡呆了多久，身旁的椅子被人拉開，夏槿的思緒驟然被拉回現實，轉過頭，顧洵正在她身邊坐下，看她略微懵懂的神色，笑着揉了下她的頭發，道歉道：“抱歉，來晚了。”

直到顧洵的手指微觸到夏槿的發間，她的神思這才徹底地回到當下，她轉頭對上他關切的眼睛，繼而目光向上，落在他額前被雨打濕的碎發上。

快半個月沒見了，頭發好像又長了些，夏槿想着，一邊從包裡抽出張紙巾遞給他，小聲說：“沒事，我也沒來多久。”

“剛剛出門前去打印文獻綜述給老師。”顧洵沒去接她遞來的紙，将頭歪了歪，低下頭兩眼藏着笑意盯着她，示意她來擦，一邊繼續解釋：“後天好幾個專業要開題答辯，這幾天學校的打印店都要排隊打印。”

夏槿點了點頭，擡起手，手上的紙巾慢慢拭過他的發間，他的頭發半幹着耷拉在額間，給他立體的五官平添了幾分妖豔感。

他的眼底向來冷靜疏離，而此刻看向她的眸中卻湧動着氤氲柔情，看得夏槿的心跳漏了半拍，随之慢慢扯出一個笑來回應。

隻是很快，她反應過來，她将他的劉海随意地又擦了記下，收回了手。

她坐在那裡，默默地将紙巾捏在掌心，聚攏，揉成一團，丢在桌上。

今天是個好機會。

有個聲音在心裡提醒自己。

真的不能再拖了。

她總會習慣性地去避免和顧洵提分開，盡管這是他們早晚都要面對的事。

“顧洵。”

夏槿歎了口氣，到了真正要開口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幹得厲害，她吞咽了下，也想連帶着咽下心底正在湧動的複雜的情緒：“我有事要和你說。”

隻是一瞬間，她驟然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哽咽。

“怎麼了？”顧洵察覺出她情緒的變化，關切地低頭看她，小心注意她的情緒，張開雙臂虛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安撫。

夏槿忽然很讨厭這長久不見卻忽如其來的溫存，她微微掙開了他的懷抱，擡眼直直地注視着他，像是被什麼思緒推動，腦子裡有個念頭在不斷地催促着她，講出那句話，她的聲音很輕，但說出的話卻十分堅定：“我們分手吧。”

顧洵的手在那一瞬間僵持在了半空，夏槿也陷入了沉默，沒過多久，當夏槿慢慢地鼓起勇氣，擡起眼睛看他，發現他的眼神很平靜，隻是靜靜地注視着自己。

夏槿知道，顧洵在聽自己把話說完。

但她其實沒有什麼想對顧洵說的話，大概曾經是有的，她也會滿懷着各種不一樣的情緒地給他打電話，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可撥出電話後的陣陣忙音，又将她的心緒拉回現實的平靜，獨自一人慢慢消化那些想對他說的話。

久而久之，就不想再說了。

所以當現在，當他們走到這個地步，夏槿再回頭去看，他們之間沒有激烈的矛盾，隻是單純的不合适，在明知會各奔東西的年紀，沒有考慮地去談了場可以預見結局的戀愛。

或許五年，十年以後，她碰見這樣一個男生，或許會毫不猶豫地和他陷入熱烈，和他一起走到最後。但是現在的他們卻估錯了時間，在各自人生中最重要的轉折點，滿懷憧憬希望對方成為自己的依仗。

夏槿别開身體，去拿桌上的氣泡水，捧在手心，看着窗外接連不斷的雨，平靜地說出一個他們之間一直沒被提及的事實：“我畢業後就會去紐約。”

夏槿輕吐一口氣，無端地想落淚，她無聲地呼吸着，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地講完：“短期内我不會回國。”

“所以這是讓你決定分開的原因嗎？”顧洵的眸色漸漸變得晦暗，夏槿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算好，但還是說話的語氣依舊平靜。

夏槿沒說話，她曾經想了很多，但此刻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她想了一會兒，話到嘴邊，她故作輕松地笑了下：“或許長期内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