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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在麻醉科實習的夏臨送完飯,夏槿提着那罐保溫盒,在自己找個地方偷摸喝掉,和老老實實給顧洵送去之間,還是選擇了後者。
這幾天下來,她心底的愠惱已消了大半,想着再怎麼樣也不能避而不見吧,走到醫院門口,還是轉了方向,往顧洵的辦公室走。
隻是電梯門開,剛走到顧洵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夏槿的腳步一停,隐隐覺得不對。
過往安靜的走廊傳來極其尖銳的争吵,夏槿站在那裡聽了一會兒,講的是江州方言,她聽不懂。
正想着要不要往前,就聽見那聲音忽地拔高了半截,走廊處沖出來一個中年男人,手上拿着什麼東西,夏槿下意識地後退半步,也叫她眯起眼睛看清了,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把美工刀。
自下而上蔓延的冷意攀上脊背,夏槿吓得忘記作出了反應,正想着無聲地後退去拉樓梯間的門想着躲避,不曾想因為動作的慌亂,讓那名行兇者注意到她這裡的動靜,拼了命地掙開想要上前來拉住他的人。
一個箭步上前,拿着刀就要往她身上砍。
夏槿心頭一緊,短短一刹那忘記了呼吸,正想拉開消防通道的門躲避。
可是來不及了。
那人已經沖到了自己的前頭,夏槿騰出一隻手向後推開重門,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推不動。
夏槿倒吸了一口冷氣,想着自己不會今天就此交代在這裡了吧,眼前隻剩一道銀光閃過,人走上前,用力地拽過她的手,将她扯到身後。
顧洵的半張臉在夏槿面前一晃而過。
隻是瞬息之間的事,夏槿反應不及,本能地被顧洵一扯,躲在他的身後,餘光隻瞥見那名行兇者的手在自己向後躲的那一瞬間,在空中揮了一下。
下一秒,離自己不到半步的行兇者已大步流星趕來的警察撲倒,卸了刀,摁倒在地。
夏槿驚魂未定,她弓着身躲在顧洵身後,看着眼前的場景,驚魂未定,正想她聽到了液體嘀嗒落地的聲音。
“顧洵!”夏槿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這才堪堪地回過神,她繞到顧洵身前,隻看見他脖子上的一道不長不短的血痕。
血早已溢出,染紅了白大褂的領口。
好多血。
夏槿的心髒在那一瞬間仿佛停止了跳動。
她不知該做什麼,手忙腳亂,卻又什麼都做不了,隻得死死地拽着顧洵的手,上前攬着他高大的身軀,左顧右盼地喊人來幫忙。
顧洵還站在那兒,隻是脫了力地半靠在身後的安全門上,夏槿牢牢地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周遭的醫護人員在這時驟然圍了上來,喧嚣的讨論和幾近急切的搶救聲包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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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幾近混亂的場面,夏槿已經記不太清了。
再次睜眼,眼中映入的事一方蒼白的牆角,夏槿沒反應過來,再次閉上了眼。
“那人從七樓跳下去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搶救無效,一小時前宣布死亡。”
“醫院說你現在呆在這,晚點警察也會來跟你了解點情況。”
“你這脖子上的傷再深三毫米,就很危險了。”男人冷笑了聲:“你還真是福大命大。”
“我知道,你小點聲。”
這聲音是顧洵的,他的聲音刻意壓低過,但聽起來還帶着一點笑意:“你趕緊下班吧,我真沒事。”
夏槿的呼吸一滞,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顧洵被醫生送去止血縫針完,安頓在了這間小病房裡。
病房不大,四四方方的白牆,夏槿隻覺得陰冷。
顧洵躺在窗邊的病床上,臉色慘白,夏槿坐在顧洵的床邊,隻瞧見自己身上幹涸的紅色,和眼前滿眼的慘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知是不是入秋,天氣轉涼,短短一刻,夏槿就感到了從腳泛到頭的冷意。
她像是被溺在了冰冷的水池中,第一次感到窒息。
那會子顧洵還沒醒,自己趴在顧洵的病床邊想着守一會兒,驚魂未定,怕吵醒顧洵,隻得坐在床邊無聲地啜泣。
誰知就這麼睡着了。
夏槿動了動,察覺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時披上的外套,她揉着被自己枕得發麻的手,也不知自己就着這個姿勢睡了多久。
她睡眼惺忪地坐正,這才看見躺在病床上的顧洵,病床周圍拉上隔絕外界的簾子,以及站在床頭,兩手插兜注視着顧洵,神情凝重的孟浩。
“醒了?”顧洵靠得正了些,伸手将她身上随着她動作又要滑下的外套重新提到她肩上批好。
夏槿下意識地将身上那件不屬于自己的外套攏了攏,轉頭看他,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紗布上,擔憂道:“你怎麼樣?”
“傷口有點痛。”顧洵嘶了聲,不動聲色地瞥了孟浩一眼。
“行了,你休息吧。”孟浩看不過去,不耐地啧了一聲,對夏槿說:“他沒事,今晚都能下床回家了。”
夏槿:“……”
她目送着孟浩拉開簾子出去了,這才問道:“你真沒事啊?”
她半站了起來,伸手想去看他脖子上的傷口,剛一伸手,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殘留着早已幹透的血,不自然地把手收回來。
這一動作很快,但還是被顧洵捕捉到了,他眼疾手快地擒住夏槿的手,夏槿一愣,終究還是忍下将手抽回的念頭,順着顧洵的動作,任由他的指腹在自己手中撚過,将自己的手掌緩緩展開。
直到看清上頭凝固的血漬,顧洵眼睫顫了顫,一手去拿擱在床頭的濕巾,手指施力,一寸一寸地擦去夏槿手上的血迹。
“你這是什麼反應?”夏槿怕顧洵誤會自己也跟着受傷,連忙解釋道:“這血是你的。”
“嗯。”顧洵的唇繃得很直,這字像是從鼻子裡蹦出似的,夏槿感覺他的情緒不對,正想說什麼,便聽他問道:“平時看着挺機靈的,怎麼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