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夏槿和顧洵各自開車回到江州。
暮色如一層真絲绡般籠罩着客廳,顧洵去醫院交了份文件,又給師妹師弟改了點開題報告,回家時,夏槿正洗完澡,在房間補覺。
顧洵推門看了眼,輕聲把門給掩上,去書房那個夏槿支起的臨時衣架上拿睡衣洗澡。
等從浴室裡出來,夏槿房間的門還是虛掩着。
顧洵怕吹頭的聲音吵醒夏槿,拿幹毛巾擦着頭發,繞過客廳去廚房倒水,瞥見了餐桌上還沒來得及收的泡面碗。
晚上就吃這些?
顧洵歎了口氣,撩起袖子去廚房洗碗。
洗完,把頭發擦了個半幹,毛巾丢到髒衣籃裡,坐到茶幾前看筆記本電腦上的郵件。
電腦旁的紙巾下,壓着夏槿白天求來的那紙事業簽文。
那張中間帶着折痕的簽文被夏槿擱在茶幾上,顧洵随意地掃了一眼就挪開了視線。
夏槿求的這張簽文所謂何事,他知道。
他打開電腦,在上頭繼續改着開題報告,晚風穿過客廳,掀起黃紙的一角,露出底下另一張簽文上,半句黑字批注。
諸般如意得相宜。
他解紐扣的動作突然凝住,晚風擦過客廳綠植的沙沙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顧洵蹑手蹑腳地拿開壓在簽文上的紙巾盒,拿起了底下的那支簽文,紙面上殘留的香灰被指尖蹭開,他看見那被風吹動反複露出半頁的陌生簽文,才想起,這是夏槿今天折回寺廟裡又求的。
懸在窗棂的銅風鈴突然叮咚作響,顧洵撚着簽文上的折痕,簽文的尾端洇着幾滴未幹的茶漬,像是今晚沾上的。
廟裡特有的沉香味好似跟着簽文帶進了家裡,混着她慣用的檀木香味,讓顧洵懸起的心平穩地放下。
陰陽交見吉亨時,求利求名不失期。
若問出行兼作事,諸般如意得相宜。
縱使顧洵早已脫離高中語文老師的詞海多年,也在此刻一眼看出了這文言文的背後之意。
相宜嗎?他們的姻緣?
紙面被體溫捂得微暖,顧洵的眼來來回回地在這四句話上反複徘徊,幾乎可以想象到夏槿搖簽筒時腕間紫檀手串與竹簽碰撞出細碎清響,竹簽掉落時好奇卻又不敢确認的模樣。
他忽然想到白日裡夏槿求到上上簽時,那倏然綻開的笑顔,好似寒冬臘月裡的紅梅綻放。
那求到這個簽文時,她又該是什麼神情?
是意外嗎?
玻璃窗映出他顫抖的指節,顧洵将手中的簽文放回原位。
茶幾上的水杯在夜燈的照映下折射出暖色的水波紋,在天花闆晃動着粼粼波光,恍若那日他們重逢後第一次在溫舒家吃飯,回家時在秋雨裡共撐的傘,她發梢的藍風鈴香混着潮濕水汽,滴落在他滾燙的掌心。
喉結滾動時嘗到檀香混着鐵鏽味,才發現自己咬破了舌尖。
晚風好似刮得更大了些,呼呼地吹得客廳的窗戶哐哐作響。
顧洵站起身,想來客廳通風也通夠了,回頭夏槿又要喊冷。
他從沙發上站起身,玻璃窗将霓虹濾成冷調的藍,顧洵指尖剛觸到窗栓,身後那混着白茶味沐浴液驟然貼近的溫度,驚醒了他凝滞的呼吸。
“你回來了?”夏槿的胸膛緊緊地貼着他,棉麻睡裙掃過他睡褲的側縫,暖玉般的雙臂環住他被冷風吹得發冷的腰身,“怎麼不叫醒我?”
她鼻尖蹭過他後頸豎起的襯衫領,自己還未意識到,那聲音還沾着大夢初醒的綿軟。
顧洵無視脊背處的柔軟,側過頭,看見她赤着腳,踩碎滿地月光,眼中帶着三分迷蒙地看着他。
夜風從窗縫中流進房中,掀起窗簾一角,拂起的豆綠色窗簾掩蓋住了他喉間未出口的訓誡。
顧洵斂起呼吸,沉默地把窗戶關好,拉上沾滿夜露的窗簾。
夏槿還第一次看見,顧洵失控。
他吻得很急切,好似用盡了所有力氣,想将她吞入腹中。
夏槿下意識地哆嗦了下。
卻叫他得了空隙,愈發用力地在她的唇齒間探尋。
檀木地闆映出他托抱她的剪影,像捧着一尊暖玉觀音。
沙發凹陷處散落着晨起時她試戴的珍珠項鍊,冰涼的珠串硌進她腰窩,反倒激得他吻得更深。
佛寺求來的簽文被碰倒的馬克杯洇濕邊角,朱砂暈染成胭脂色,順着「紅鸾星動」的批注爬上她腳踝。
她突然咬破他舌尖,在鐵鏽味裡,瞥見那張自己回家倒在沙發上時,從手機殼裡拆出來的簽文。
他看見了?
夏槿瞥過眼,想仔細看看茶幾上那簽文的位置。
她記得自己當時怕被風吹走,拿紙巾盒壓了一角。
這一轉頭的動向自然分毫不差地落進顧洵的眼底。
下巴被人一口,重新掰回原軌,顧洵摩挲着她的下颌線,舌尖舔舐她的耳垂,“專心點。”
夏槿讪讪地收回眸光,耳朵紅得要滴血。
推拒的手被他捉住按上胸膛,夏槿上周剛做的紅色美甲掃過顧洵露在睡衣外頭的鎖骨,原來茜色絲線早已纏住他心跳。
夜燈的暈黃撒過解開的睡衣扣上,顧洵牽着夏槿的手,引着她往自己的胸口摸去。
一爽桃花眼染着星星點點,像是躲在雲霧之下的星辰,赤裸裸的引誘着夏槿,撥雲見霧。
夏槿的手上下地撫摸他燙得驚人的腹肌,一邊離開他的唇,向下,看見他脖子上愈合的那道刀痕,迷離地吻了上去,不受控地舔了下他的喉結。
下一秒,聽見顧洵懸在自己耳邊低喘了聲。
“……”
還挺性感。
夏槿對上顧洵沾滿情欲的眼,看見自己的倒影浸在如墨色般漆黑的眼眸中,一如白日裡,放生池裡躍出水面的魚。
隔壁的住戶外忽然響起一道門鈴聲,驚落她鬓角汗濕的青絲。夏槿的眼底恢複了半分清明,泛潮的掌心黏住顧洵手背,那一句琴瑟和鳴,終是應驗在自己鎖骨處那尚未褪去的胭脂痕上。
“不行。”夏槿察覺到那滾燙的溫度,連忙抵住他的胸膛,“我在生理期。”
大概真是作息不規律,最近忙下一季的開發忙得壓力過大,推遲了一個禮拜的生理期可算是在今晚來了。
顧洵一愣,撤開了些距離,“我沒想……”
他今天沒想進行到最後一步。
太快了,他和夏槿才交往一個多月。
所以哪怕會讓夏槿誤以為自己不行,顧洵也不會借着她一時情欲上頭對她做些什麼。
“诶,那你都……”夏槿顯然不信他的話,意有所指地往他的下腹看了看。
顧洵深呼吸着,拉上夏槿那方才意亂情迷之下被自己扯下的領口,将她的睡衣扣子挨個扣回去,“衣服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