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夏槿聽見鬧鐘響,下意識地想起身,剛動了動腿,兩腿和剛上岸的美人魚似的,痛得不聽使喚。
她翻了個身,就近鑽進身邊的一處熱源裡。
“……”顧洵半睜着眼,夠到床頭櫃上的手機關掉了鬧鐘,替夏槿拉好被子,夏槿往自己的懷裡蹭了蹭,不肯松手。
“我給你做早飯。”顧洵半撐在枕邊,撥開擋在她額前的發絲。
“再睡會兒。”夏槿兩手穿過他的睡衣,還殘留着被窩餘溫的雙手停在他的後背取暖,在他懷裡嘟囔道:“後天就上班了,你不多補會兒覺?”
“都九點了。”顧洵把她動作時滑落的被子重新拉上,“再不吃飯,就得中午了。”
他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今天睡到九點,已經實屬反常了。
或許是兩個人在一起久了,生活習慣也在慢慢地貼合。
就像他每天早上無論如何,都會把夏槿叫起來吃早飯一樣。
一日之計在于晨,他從小秉持的觀念,更何況不吃早飯,對身體損傷大。
夏槿閉着眼睛,在被窩裡打了個滾,将頭重新埋進他懷裡,有氣無力地問:“你都不累嗎?”
昨晚折騰了這麼久,到底哪來的精力早起?
采陰補陽,到頭來就她一個人累得慌?
顧洵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小心地挪開夏槿的手,跟包小孩似的,一層層地用被子把夏槿包好,正色道:“吃完早飯就不會累。”
“……”夏槿在被子裡翻了個白眼。
這是拿她當三歲小孩哄呢。
夏槿沒賴床多久,就沒了困意,拿起手機看消息,剛關閉勿擾模式,手機彈出了一條消息,是一條微博推送——【江州即将迎來最美日出】。
“我想去看日出。”夏槿在吃早餐時提議。
顧洵給她剝了個水煮蛋,挑眉問道:“今天?”
“今天得看日落了吧。”夏槿就着她遞來的雞蛋咬了口,“明天啊,不是還能再休息一天嗎?”
“可以啊。”顧洵問夏槿:“你想去哪兒?”
“當然是寶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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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的冬天是濕冷的,顧洵攙着夏槿,穿過冷飕飕的山路,掐好日出的時間,爬到了寶石山山頂。
爬到山頂才四點,山頂已經陸陸續續地聚了不少人。
晨風卷着細微的潮氣,撲在夏槿沾滿朝露的羽睫,她裹緊身上的黑色長款羽絨,像個蠶蛹,占了個觀景位,一屁股坐在山上的石頭上,腳上的運動鞋一晃一晃地踢着碎石子。
淩晨四時二十七分。
“要不要靠我身上睡會兒?”顧洵将保溫杯塞進她掌心,不鏽鋼杯壁還帶着冬日清晨的低溫,他從包裡拿出夏槿方才爬山出汗脫下的圍巾,将她的脖子連同頭圍了個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睛。
雖說是擋風,但箍得夏槿喘不過氣。
偏偏他還跟沒意識到一般問夏槿,“冷不冷?”
夏槿拉下顧洵罩在自己頭上的圍巾,擡起墨鏡眙他,“你覺得呢?”
“我覺得——”顧洵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你還差個耳罩。”
耳朵都被吹紅了。
夏槿咯咯笑着往他懷裡鑽。“那你給我捂捂。”
顧洵付之一笑,從外套口袋裡拿出手,捂熱了,貼上她的耳朵。
雲層裂開一線青白。顧洵的鏡片蒙上霧氣,摘下來擦拭時露出眼尾淡青的倦意,他呢喃道:“好久沒來了。”
“是好久了。”夏槿用圍巾尾端纏住兩人手腕,夏槿沒有化妝,素着一張臉,她的眉端在拂面的風中舒展,像是一株待放的海棠,堅韌而鮮活的迸發出未知的生命力。
他們第一次來寶石山看日出時才大一,還沒沒在一起,是夏槿偶然得知解琛和顧洵一幫男人要去江州的寶石山看日出,好說歹說地要跟上來。
那天來看日出的人比今天多,夏槿跟着人流上山,到了山頂,看見自己身邊隻跟上來了個和自己面面相觑的顧洵,解琛那幫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别找了,就在這兒吧。”顧洵适時地喊住向往人群中一探究竟的夏槿。
夏槿怔愣地回過頭,想往顧洵那兒走去,卻沒留意到腳下的一小級斜坡,她聽見顧洵說了一句“小心”,雨後的山頂濕滑,以至于她還未來得及作出動作,左腳已經虛滑了一下,踩空了下來。
她踉跄了一下,身前的人影往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扶穩。
“來這兒。”顧洵的手沒松,稍稍虛攏着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帶到了一邊視野開闊的樹下,一起等待旭日東升。
很多年過去,夏槿已然不記得那天的具體情形,隻記得那天的風很大,熹微照臨,晨光赫赫,映得湖面在波光裡蕩漾。
她始終記得,那日在驕陽之中,滞留在自己身側,自己無數次想靠近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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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們第一次看日出。”夏槿笑着回憶說:“那時候還沒在一起呢。”
“嗯。”顧洵點頭應和,“時間過得真快啊。”
那會子,他們都才剛上大學,總是對未來抱有期許。
夏槿淡笑道:“那時候哪裡想到以後會去做什麼?”
十八歲的夏槿當然沒想過,自己會去大洋彼岸求學,創業,然後兜兜轉轉,又和顧洵走到了一起。
她的牌子還馬上要在倫敦走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