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笙記一天也來不了幾個客人,上午一個下午一個,快到打烊的時候又有人進來,甯卿估摸着時間,覺得應該是華庭回來了,便走下去迎她。
“今兒有沒有淘回來什麼...”她話還沒說完,便愣在原地,随即眼裡又驚又喜,改了話音,“遲韫,你怎麼來了?”
遲韫是甯卿大學時候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畢業後又都到了流華,直到現在兩人還一直還有聯系,不過她們都太忙,遲韫在醫院的工作剛穩定下來,忙得幾乎沒有白天黑夜,甯卿顧着看店出活,也總是沒空。
故而見面也不算多,遲韫還常常調侃,她倆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遲韫性格和甯卿很像,她長相清秀,笑容淺淡,彎彎的細眉像霧氣中的遠山,“我今天到這附近會診,回來的時候經過這,就想着來看看你。”
兩人對坐聊了幾句近況,甯卿說去給遲韫倒茶,遲韫随意地往後一靠,瞥見了一件定制款的男士休閑西裝,像是某個奢侈品牌,總之不像是能出現在這個小玉雕鋪的東西。
“喻頌今來過了?”
甯卿一怔,拿着茶杯的手抖了抖,茶水險些撒出來,遲韫眼神示意她去看那座上被落下的西裝外套。
甯卿見了,果真是喻頌今上午穿的那件,她皺着眉合了合眼眸,這哪裡是落下的,恐怕是故意放這的。
“你怎麼知道...”
遲韫輕笑:“這還用我知道麼?他們到流華來,多大的陣仗,流華路況本來就不好,這下更不好了。”
甯卿正是心頭苦悶,便順勢把來龍去脈跟遲韫講了一遍。
遲韫抿了口茶,輕聲道:“你們真那麼巧,就在一家沙縣小吃裡碰見了?”
甯卿歎氣,“是啊,流華那麼大,竟還是能碰見他。”
“你還喜歡他?”
甯卿心頭一震,狠狠咬住嘴唇,沒說話。
“其實有些話,我不說你也清楚,從前...即便都過去了,可你們也早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況且當初不是他先提出分開的麼,娛樂圈裡魚龍混雜,說不準他是跟别的什麼人玩膩了,忽然見了你,又想起你來了,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
遲韫平靜如水地說完,甯卿緘默許久。
等遲韫要離開時,似乎又要說什麼,甯卿卻道:“你放心,我知道的。”
次日,山川湖海在流華奧體中心開了一場演唱會,連場館外面都圍得裡三層外三層,音樂的狂歡将夏日的熱情愈演愈烈。
而瑜笙記裡則是甯靜無俦,窗外的蟬鳴聲格外喧嚣,這次換甯卿在樓上雕刻,華庭在樓下待客。
夜深露重,華庭打了個哈欠,正要關門上鎖,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這邊奔過來。
來人一把握到門把手上,帶過來一陣罡風,惹得門外槐花簌簌落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來搶劫,見華庭被吓得一愣,他把口罩摘下來,勻了口氣說:“抱歉,你們要打烊了吧,路上太堵了,剩下一段路我跑過來的。”
“喻...喻頌今?”華庭看了一眼時間,估計是演唱會剛結束沒多久。
“你來...找甯卿?”
喻頌今點點頭,“她...在嗎?”
“樓上出活呢,你等我去叫她。”
華庭興沖沖地跑上去,把話一傳,甯卿手上一抖,直接削掉一塊玉屑,“啧...”
“你小心點,手沒事吧?”
甯卿搖搖頭,“就是可惜了這料子。”
華庭走過去把甯卿拉起來,“别可惜料子了,剩下的我來替你,喻頌今在下面等你呢。”她一邊說一邊把甯卿推到門口,“你跟他好好說,别不好意思,你倆不是處過嘛,應該挺熟的。”
甯卿:“你......”
你這是為了生意要把我賣了是嘛...
沒等她說出來話,已經半推半就地走到樓下了。
喻頌今與她目光交彙,瑜笙記的其他一切仿佛瞬間失了真,他也失了神。
良久,甯卿終于忍不住避開眼神,喻頌今才溫吞道:“哦,我是...想來買個玉擺件,有什麼推薦麼?”
甯卿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卻還是引着他走到一面擺件玻璃牆前,“這裡都是成品,翡翠,和田玉,岫玉,還有成色很不錯的玉石王...”
她正要接着說圖案,卻用餘光察覺到喻頌今的目光壓根沒落在牆上,分明是一直在看她。
見狀,喻頌今隻好撇開眼神,轉着圈地打量玉器。
甯卿不敢看他,眸中隻有冷冰冰的玉,好像她才是買主,“圖案呢,就更多了,菩薩、羅漢、西王母、二郎神,十二生肖、四象九龍,應有盡有。”
“這個是什麼?”喻頌今卻指向了牆壁角落裡擱着的,一小塊不起眼的擺件。
隔着透明的玻璃,裡面擺放的是一塊飄花岫玉,成色不好不值錢,刻的竹林細細看去,筆鋒初成,尚有些粗糙,倒是邊上展翅欲飛的鶴還算得上栩栩如生。
“鶴與竹。”喻頌今依着下面的小立牌念出來,甯卿一驚,像是被人翻看了日記一般羞恥,忙走過去擋住,“這...這個雕的不好。”
“不好?那為什麼擺在這?難不成能賣别人不能賣我?”
甯卿抿着嘴,手心攥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