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頌今繼續追問:“哪有老闆跟客人介紹的時候,都不看客人眼睛的?”
甯卿被迫擡起頭,瞥見喻頌今蒲扇般濃密的睫毛輕垂,隔着高挺的鼻梁,打下小片燈影。
她想起他第一次吻她,那兩片陰影也是那樣投下來,悄然落在她心間。
“今天演唱會結束,我忽然就很想見你。”喻頌今再次趁機靠近,“你的耳朵好紅,你分明還喜歡我,我都能聽見你的心跳。”
喻頌今的聲音太獨特,甯卿覺得自己如果有什麼東西會在生命的最後才忘記,那一定就是他的聲音。
甯卿輕輕閉眼,喻頌今親口說出的‘分手’兩個字,恍惚又在耳邊響起,那語氣比此時此刻要冷許多,她的心也跟着冷下來。
等她再睜開眼,便索性坦率地破罐子破摔道:“我承認你長得很好看,看見你這樣的人,心動過速是正常現象。”
趁喻頌今沒反應過來,甯卿繼續說:“我還沒有男朋友也隻是因為沒有遇見合适的,而不是因為什麼…舊情難忘。”
甯卿将喻頌今的外套一把撈起,“你忘在這的衣服。”随後,她順勢将喻頌今往門口引,“很晚了,我們要關店了。”
看着那熟悉到閉着眼都能勾勒清晰的背影,甯卿下定決心把話說清楚,“喻頌今,我是還喜歡你,可喜歡又怎麼樣呢,我喜歡的多了,我還喜歡展覽館裡的獸面龍玉爐呢,我又不能搬回家。我這小本生意,惹不起麻煩,受不起網暴,你要還念着從前的一點情分,就少來光顧吧,紙包不住火,早晚被人看見。”
喻頌今眼裡透着的情感仍是那麼濃烈,可甯卿已經看不清了,眼前漸漸變得朦胧,她用力眨了眨眼。
華庭聽見關門聲,立即走了下來,“怎麼樣?跟他說了宣傳的事麼?”
甯卿正在給門落鎖,“人家大忙人,你就别想了。”
“诶,不對啊,我看他對你......”
甯卿從桌上的果盤裡撿了塊燕麥酥,順手塞到她嘴裡,“你看什麼看啊?我倆那事早在幾年前就完了,你啊,就死了這心吧。”
華庭用力嚼了幾下,咂摸出不對來,“啧,你怎麼給我吃白巧克力的,我最讨厭這個味了你不知道?”
甯卿聳肩,“隻剩下這個啦。”
兩人将一樓收拾好,日常拌了幾句嘴,就上樓睡覺了。
那之後的幾天,一如甯卿想象的那般平靜,仿佛她沒有在那家沙縣小吃裡跟喻頌今遇見,那經曆的所有都是她自己随便夢出來的,而今才終于醒了。
她知道山川湖海已經離開流華,這時候不知道在鳥巢開到了第幾場,而她仍然留在流華,他們終究還是兩條井水犯不成河水的平行線。
直到那天,甯卿從玉料市場出來,打車回瑜笙記,出租車上廣播着今天的文娛熱點。
“昨日,山川湖海在鳥巢的演唱會上,主唱喻頌今向前女友深情告白。”
甯卿心頭大震,兩隻耳朵連着每一根頭發都恨不能全豎起來。
這個喻頌今又在發什麼瘋?!
接着,廣播裡放起了昨天演唱會現場的音頻。
甯卿想立即下車,直接走回去也比在車上受刑要好,可她就那樣坐在原處,像是被凍住,卻又忍不住想離廣播更近。
喻頌今清朗溫和的聲音穿過電流,也穿過甯卿的劇烈波動着的心髒。
“八年前,我還是一個在酒吧駐唱的流浪歌手,我對一個女孩說,我想在鳥巢開一場演唱會,今時今日,我實現了。可她卻不見了。”
場下陣陣歡呼尖叫,喻頌今的聲音依舊沉穩堅定。
“現在我想把她找回來,接下來的這首歌叫《為卿頌》,是我為她寫的,不管她現在在哪,我想她一定能聽到。”
出租車司機跟着哼了起來,“這歌還挺好聽的,也不知道他前女友是誰。”
甯卿手腳冰涼,大腦一片空白,直到她感到車速越來越慢,司機回過頭來對她說:“前面這條路不知道怎麼回事堵住了,可能得等一會兒。”
接着,甯卿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下意識接起來,“喂。”
“小甯啊,有件事...你先别着急。”
是筱眉姐的聲音,甯卿立即預感不好。
“喻頌今在趕回流華的高速上出車禍了,現在人在康澤醫院,我們都在往那趕呢,但是怎麼也要好幾個小時,你要不然先過去看看...”
甯卿腦子嗡地一聲,顱内所有零件頃刻間轉不動了,她隻機械性地說出一句,“去...康澤醫院。”
車裡還在放着《為卿頌》這首歌,司機正哼着歌,駕駛着車輛慢慢往前蹭,聽到話音下意識應了一句,“不去瑜笙記了?去康澤路上也堵...”
他随即回過頭,接着被吓了一跳。
“不是,姑娘啊,你别這麼哭啊,這堵車我也沒辦法啊。”
甯卿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一邊用手去抹一邊流得更加洶湧,眼角已經被擦得泛紅,她卻絲毫覺不出來。
她想起上一次與喻頌今重逢,也是在這樣一條堵得像停車場的路上,她也是像現在這樣淚流滿面。
隻不過那是在召南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