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郭蔚啊,他早就退寝了,課也不來上,這人神神秘秘的,我也不知道。”
這位郭蔚原來的室友是學大提琴的,長得又高又瘦,染了一頭五顔六色的雞毛撣子,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像個風中的高莖向日葵,甯卿都擔心他閃了腰,一提到郭蔚,他就沒什麼好氣兒。
聽到他這麼說,甯卿也隻好無功而返。
召南醫科大有一條遠近聞名的黃金大道,一到深秋時節就落滿金燦燦的銀杏葉,遠遠望過去,就像一條流淌着金色陽光的河流。
總有不少人在這拍照打卡,甯卿有些心不在焉地走過去,與什麼人擦肩而過,她也沒在意,卻被那人叫住。
“诶,甯卿?”
甯卿頓住腳步,一回頭,随即幹笑道:“社長...”
真是好死不死,那個‘詩和遠方’社團,甯卿回回活動請假,幾乎沒去過幾回,竟然迎面和社長撞見了,甯卿多多少少有點不好意思。
葉沛遠笑了笑,“我離遠看着像你,還沒敢認,也難怪我沒自信,我們根本見過幾次嘛。”
算上迎新那回,他倆這才是第三次見面。
“今天上午的活動,你室友可都來了,她們說你有事,那我可要問問,你怎麼這麼忙,總也見不到你。”
甯卿尴尬地看着地面的銀杏葉,如實說道:“我去隔壁音樂系想找個人,結果人家不在,白跑一趟,可能是沒緣分吧。”
甯卿這話說的聽到别人耳朵裡,還以為她是去找暗戀對象呢,可她是真心覺得,可能是喻頌今的這支樂隊與鼓手真的無緣,遇不到也是沒辦法。
“什麼人啊?說不準我認識呢,幫你找找。”
葉沛遠不止是一個小小社團的社長,還是他們中西醫結合學院學生會的副主席,跟隔壁工大有過幾次小打小鬧的聯誼活動,也都是他在主持。
他認識的人确實多。
“郭蔚,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他,我想找他...”甯卿斟酌了一下措辭,“就是想問問他有沒有興趣參加一個樂隊。”
“這人還是挺出名的,不過他出名的可不是什麼好事,都說他目中無人,走路都是鼻孔朝天的,要是我們學校的小樂隊,他肯定看不上。”
甯卿沒敢說,恐怕還不如學校的樂隊,起碼學校的還能有校長基金會資助,她口中的這個樂隊現下還是沒名沒姓,沒錢沒人,蝸居在一個書店的二樓裡,總共就三個人,還都是非專業。
“而且你确實可能見不到他了,我前幾天聽說他要到美國去,你應該也知道他那個毛病吧,國内中醫的針灸拔罐,西醫的儀器藥物,他都用過,但還是時發時止的,雖說國外也未必能治好,但...”
沒等葉沛遠說完,甯卿便忍不住打斷道:“你說...他要出國了?”
“對啊。”葉沛遠說着翻了翻手機,“好像就是今天的事,你很急麼?要不然我幫你問問航班,說不定還能趕上。”
航班是下午四點,甯卿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一點多了!
從他們學校到機場,坐直通地鐵最快也要一個小時左右。
甯卿跟葉沛遠連連道謝,轉身就飛奔出去。
葉沛遠看着甯卿的背影,想起江雪提起過,甯卿體測時候五十米都要跑上十秒多,現在竟然跑的這麼有爆發力。
他無奈地搖頭笑了笑,轉身踏上黃金大道,正午的陽光幾乎将他整個人溶在明亮之中。
甯卿排隊出地鐵,一批接着一批拖着行李箱的人群,他們行色匆匆,一個比一個着急,甯卿在夾縫中緩慢前移,她抹了把汗,看一眼手機。
已經快三點了,郭蔚這時候要是還沒過安檢口,那就鐵定誤機了。
甯卿本就沒有多少的希望已經被澆滅了大半,她在機場旁邊的口袋公園裡飛奔,險些撞翻在地上用水寫毛筆字的大爺的水桶。
就在她扶着膝蓋氣喘籲籲時,耳畔忽而想起一陣小提琴,優雅深遠,再仔細聽,還有連貫流暢的吉他聲與之相合。
甯卿覺得這曲子很熟悉,她一定聽過,循着聲源走過去,她聽到了路人不自覺地吟唱。
多少次
迎着冷眼與嘲笑
從沒有放棄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
若有所失的感覺
不知不覺已變淡
心裡愛
原諒我這一生不羁放縱愛自由
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
兩個演奏的人都沒有開口,路人的粵語很塑料,嗓音也算不上好,可甯卿腦海裡卻自動浮現了原唱,是BEYONG樂隊的《海闊天空》!
眼前公園的石桌旁,小提琴手沒有高雅地直立着,也沒有穿着得體的燕尾服,他隻是随意地坐在石墩上,那享受沉浸的表情騙不了人。
甯卿竟然在瞬間就認出了這個素未謀面的人,因為他實在太獨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