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嘴裡那群不三不四的人正在門口偷聽着他們的談話。

“你看他們的穿着，哪個像正經人，簡直是社會上的地痞流氓。”

郭蔚把拳頭都攥緊了，整個人氣得發抖，喻頌今就快按不住他了。

賈雲生面色沉靜，“我從沒教過你這樣以貌取人，與人交往，不是和外貌、和衣服交往。”

“媽，他們接近你，哄騙你，就為了你的錢，這跟那些賣老年儀器的騙子有什麼區别嘛。”

“是我要學貝斯，是我要加入樂隊，是我要接近他們，那我也是不務正業、不三不四的人麼？”

紀汝成放下茶杯，眉頭輕皺，“媽…”

“你沒說到點子上，我從沒告訴過你，我加入了一個樂隊的事情，連一點想法都沒透露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紀汝成語氣稍弱，氣勢卻不減，“是Jade，我新交的女朋友，我給她看過你的照片，她說她在直播裡見過你，我問她是什麼直播，她就給我看了回放。”

是樂隊海選的那天，山川湖海誤入了别人的鏡頭。

“我來替你說，如果我培養一個小提琴或是鋼琴這樣的愛好，再參加個樂團或是舞團，身邊都是我這樣年紀的人，你看到了會很高興，但樂隊不行，這樣不入流的樂隊更不行。不過如果這件事不被你周圍的人知道，你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賈雲生提起茶壺，懸壺高沖，滾燙的茶水落入杯中。

“你隻是覺得你的母親一把年紀還混到了一個不入流的樂隊裡面，又正好被你的女朋友看見了，你覺得我給你丢人了，所以特别從國外跑過來制止我，對麼？”

紀汝成沉默了，他第一次知道他的母親有這樣好的口才，有這樣缜密的邏輯，她竟然能這樣輕易的看透他。

他印象裡的母親，總是溫柔的、順從的、平和的。

沒等他再開口，迎面就是一陣罡風掠過，郭蔚終于還是忍不住闖了進來，他本來就氣不順，又聽了這番言辭，他郭大少爺什麼時候忍過這份屈辱。

他牙關緊閉，二話不說，一把薅住紀汝成整整齊齊的衣領，那攥緊的拳頭将落未落，就被喻頌今後一步沖進來攔下。

“郭蔚！”

甯卿和孫筱眉也跑進來，才勉強把郭蔚控制住。

這一出鬧劇徹底惹惱了紀汝成，他扒掉紳士的外衣，“你們！你們怎麼能随便闖進我家！”

賈雲生站起來，“他們所有人都知道我房子的鑰匙在哪。”

紀汝成仿佛被這句話擊中，胸膛起起伏伏，襯衫扣子繃緊再松開，反反複複，他恍然意識到面前這幾個人在賈雲生心中的地位有多高，因為他進到這個屋子裡，都是賈雲生給他開的門。

甯卿不知哪來的勇氣，上前一步，開口道：“紀先生，您知道賈老有什麼愛好麼，她什麼時候腿會痛，血壓怎麼樣，晚上睡的好不好。”

紀汝成茫然地看着甯卿，甯卿說完這些，聲音漸漸堅韌起來，不再顫抖，她擡起頭，直視着紀汝成的目光。

“她其實沒有什麼愛好，她的膝蓋不好，不能跳交際舞，長時間運動也不行，血壓高的時候會帶着眼睛也疼，她就不能看書解悶了，她就隻有一隻小小的口琴，你沒聽過她吹口琴吧，很好聽的。”

郭蔚摸着褲子裡高出來的一部分，那是賈雲生給他的護膝，他已經戴着了。

很溫暖。

“我從來不知道媽媽還會吹什麼口琴，她從沒提過...”

紀汝成的聲音弱了下去，孫筱眉扶着郭蔚坐下，她見賈雲生又坐了下去，沒開口，她忍不住出聲。

“她不是從退休才開始喜歡音樂的，她從年輕的時候就喜歡，她不想隻會吹口琴，她也想會的更多，但她沒有機會，隻有現在，這些時間才是屬于她自己的。”

孫筱眉在說賈雲生的生活，也在說給自己聽，她不想等自己老了，才有機會去做自己想做的。

隻要她還活着，她的時間就都屬于她自己，誰也不可能禁锢住她。

郭蔚忽然覺得委屈，一陣酸楚湧上心頭，他沒出息地吸了吸鼻子，把牙咬碎了也說不出半個字來，他一直是這樣嘴笨又沖動，可他直到今天才意識到這缺點有多招人煩。

紀汝成看向賈雲生，仿佛是第一天認識這個人，這個叫賈雲生的女人。

“我是紀爍的妻子，是你紀汝成的母親，但我首先是賈雲生。”

賈雲生仰頭回望着自己的兒子，“你怕我會影響你，那都是你要解決的事，我無權幹涉，同樣的，我做任何決定也不需要你的首肯。”

“你在外面忙，應酬多，要注意身體，機票買好就别耽擱了，趁早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