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卿跟着他到對面簡陋的小影樓一看,一口還算嶄新的小電鍋裡煮着一包熱氣騰騰的泡面。
甯卿:“......”
喻頌今為了省錢,直接借了孫老闆的電鍋過來,每天中午煮泡面吃,一天隻吃這一頓,這樣一箱泡面就可以吃一個月,省下來的錢最起碼可以換個琴弦。
“我這不是工作需要,在減肥嘛。”
甯卿看了他一眼,那腰帶扣到最緊都有點松呢,還減,再減直接裝盒裡,埋地下算了。
喻頌今有些窘迫地拿筷子翻了翻,“我還放了個雞蛋在裡面,挺有營養的。”
“那你中午打算吃什麼?”
甯卿不情不願地從背包裡掏出一包東西攥在手裡,喻頌今扒開一看,掉渣的幹巴面包。
喻頌今:“...你這幹巴面包比我好在哪了?”
甯卿看上了一塊和田玉料,正攢錢買呢,這個月很是拮據,幹巴面包還是一個客戶送她的,她義正言辭道:“這叫俄羅斯大列巴,是特産。”
不知道是不是甯卿太過正經的語氣在此時此刻顯得格外诙諧,喻頌今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就止不住,甯卿也被他感染,從忍俊不禁到捧腹大笑,隻是一瞬間,他們也不知道在笑什麼,但就是莫名其妙地對着笑了半天。
最後喻頌今彎着腰坐下來,險些笑出眼淚,“特産是吧,能不能給我掰一半嘗嘗?”
甯卿在他旁邊坐下,“我看你這泡面也不錯,湯湯水水的正好配面包吃。”
甯卿把幹巴面包分出去一半,喻頌今把泡面分出去半鍋,外加半個雞蛋。
喻頌今拿着那半塊大列巴跟甯卿手裡的碰了碰,像是幹杯一樣,“完美的午餐。”
他對這樣幼稚的動作樂此不疲。
可能是幹巴面包太費腮幫子,喻頌今吃了一會兒覺得領口有點不舒服,自己解了半天沒解開。
甯卿下意識伸手幫他,指尖微涼擦過溫熱的頸間,兩個人都愣了一秒。
甯卿保持鎮定繼續解扣子,可那西服料子像是綢緞一樣滑,樣衣的扣眼又小,扣子半天解不出來。
喻頌今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一顆小小的扣子好不容易被解救出來,卻好像是他們倆得救了,呼吸都變得沉重。
阿葵吃完外賣出來,看見喻頌今就笑:“你這臉怎麼這麼紅啊?一會兒粉底要多遮遮才行。”
喻頌今幹咳了幾下,“泡面太燙了,一會兒就好了。”
複賽那天晚上沒月亮,天上地下陰沉一片,隻有演播廳裡燈火通明。
甯卿知道自己至少下一周才能看到剪輯出來的舞台,但還是為他們緊張。
出場順序是按照初賽的票數來的,公平公正公開。
如郭蔚所料,在山川湖海之前出場的所有樂隊,一個比一個節奏明快,金素元素幾乎拉滿,要多燃有多燃,現場觀衆已經被從被點燃,到沸騰,再到熄滅了,這個過程也是要多快又多快。
觀衆的熱情一旦熄滅,那即便是再滾燙也難以複燃,索然無味的觀感比他們料想的來得更早。
山川湖海恰恰是在這種時候壓軸出場,舞台的燈光暗下去,隻留幾盞亮在四周,接着一陣悠揚空靈的笛聲傳了出來。
不是吉他、不是鍵盤、不是架子鼓、更不是貝斯,而是笛聲。
像是口琴,音色卻比口琴更清、更亮、更抓耳朵。
四位評審也在暗處豎着耳朵,何子昂最先聽出來,是愛爾蘭風笛。
賈雲生沒有彈奏貝斯,而吹着風笛出場,那笛聲像是山谷裡清脆的回響,讓所有人都陶醉其中。
接着其他伴奏都跟了進來,喻頌今獨特的嗓音顯得随性恣意帶着些許神秘,與樂聲之間仿佛是劍身與劍鞘那樣相得益彰。
平緩溫和的音調下深藏着金屬性的鼓聲,像是一陣陣海潮敲擊着人們的鼓膜。
這漫長的主歌足以把所有情緒牽引起來,所有胃口都跟着吊足。
進入副歌之前,人聲與伴奏一齊消弭,整個現場形成一個巨大的切口,所有人都不敢呼吸,在那一刻屏息凝神。
一秒鐘的萬籁俱寂,接着喧嚣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