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分裂,虛幻的白光逐漸占據所有視野。
有很多人在叫她的名字,關心的,擔憂的,内疚的。
付西漫垂着眼皮,她還是堅持得有些久了,原本就隻是咬着牙在死撐,那口不肯服輸的氣吊在胸口支撐了這麼久,終于也還是落下了。
她得承認她不是鐵打的,也許今天這場婚禮她本就不該出席,這樣至少隻是心靈上再受點折磨,而身體不會再經曆摧殘。
趙郁梅這些令人作嘔的手段雖然不齒,但的确能傷人,不管哪個方面。付西漫跟她鬥确實不是對手,畢竟沒有她那麼不要臉。
殷龍亦将付西漫打橫抱在懷裡,臉上表情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慌亂無措,指尖輕微發顫:“西漫。”
付西漫用盡所有力氣緊緊攥住他的袖口,氣若遊絲地開口:“走吧,帶我走。”
去哪裡都好,不要再留在這裡。
在冷氣彌漫到最盛接近出現幻覺的那個時候,付西漫有想起高顯陽。
在一起的時候他經常誇她的名字好聽,嘴裡總是時刻念叨着“我的西漫我的西漫”。
其實小時候,在付棟明曾經還對付西漫有過一些愛的時候,她的名字一開始叫做希漫,是希望的希。
隻是後來這份希望和愛意轉移到了趙希冉的身上。
因為趙郁梅強烈要求,所以趙希冉跟了母姓,可即便如此,她也得到了思想傳統又死闆的付棟明幾乎全部的愛。
而付西漫的名字也從希漫變成了無關緊要的西漫。
她從未對高顯陽說過這些過往,實際上自己都快要記不清細微末節,隻是當時的打擊和傷害深刻難以消磨,于是這麼多年過去一份說不清的執念仍舊存在。
高顯陽每一次帶着愛意叫她的名字,他說“我的西漫”時那大方自信的神情,都像是暖化劑在一點點融入她的心房。
隻是時過境遷,再多彩的畫卷最後也蒙上了黑白的灰。當時付西漫被困在衛生間裡,強勁的冷氣貫穿她的身體,那股冰冷似乎滲進皮/肉附在了骨頭上無法驅逐。
身體越發麻木的同時,她的意識卻奇異地清醒無比。
顯陽啊,我終于想明白了,我們确實有緣無分。
高顯陽聽說這邊的事後焦急趕過來時,正好看見殷龍亦懷裡抱着昏迷的付西漫準備離開,他目不斜視,穩健的步子邁得飛快。
先前的一切付棟明當他是一時同情心泛濫,但付西漫是他的女兒,今天還是趙希冉的婚禮,于情于理不該讓殷龍亦一個外人就這樣把付西漫帶走。
“殷少爺,西漫是我的孩子,出了什麼事我們付家會承擔,就不麻煩您多操心了。”付棟明攔住了殷龍亦的步伐。
殷龍亦聞言冷冷一笑,眸子裡浸着寒光,口吻嘲弄道:“到底是我見識不多了,自己的女兒不關心還不許别人關心?原來付叔叔是這樣的行事作風,倒讓我刮目相看了。”
他垂眸看一眼付西漫毫無血色的臉,再擡起的眼神愈發冷洌:“您放心好了,付西漫不用你們家來承擔,她隻要離你們遠遠的就永遠不會出事。”
謝清彥撿起掉落在地的毯子給付西漫蓋上,回頭對付棟明說:“讓開吧大叔,西漫現在可能沒多大問題,但如果她醒來睜開眼看到的人是你們我保證她會氣到吐血的。”
“我如果是你,就去查個監控看看這事兒到底是誰幹的了,就算不為西漫,也為自己做個防備,這日防夜防家裡人是最難防的,指不定哪天遭罪的人就成了自己呢?”謝清彥好心提醒着付棟明,“您說是吧大叔?”
付月霜搖頭失望道:“大哥,你不應該就這麼不明不白把這件事敷衍過去的。”
付棟明臉一沉,又還不死心不肯收回擋在殷龍亦面前的手,僵持之下趙郁梅出聲叫住他:“棟明,你就讓殷少爺帶西漫去吧,我看着他們像是朋友,肯定不會對西漫怎麼樣的。”
付棟明心思沒有趙郁梅細,早在開頭殷龍亦看似路見不平替付西漫擋住那個巴掌的時候,趙郁梅就隐約嗅到了這兩個人不太一般的關系。
殷龍亦穩穩抱着付西漫向外走去,路過門口高顯陽身邊時,他一刻也沒有停留,隻是意味不明地輕聲說了一句:“兄弟,你娶了個好媳婦,有一對好的老丈人和丈母娘。”
高顯陽沒有聽出殷龍亦這話裡藏着的意思,又或是壓根沒有在聽他講話,滞空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放在付西漫身上。
殷龍亦已經走出去很遠,高顯陽才微微回過神來。
趙希冉心心念念想要和付西漫見上一面的願望落了空,趙郁梅付棟明都沒有對她說實話,隻是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付西漫很早就跟朋友走了,他們也不清楚人去了哪裡。
而知道實情的高顯陽隻是保持沉默,情緒不明。
殷龍亦是什麼時候和付西漫認識的?高顯陽不得而知,隻是能從今天發生的一切裡大概推算出二人關系匪淺。
付西漫常住慶州,高顯陽又在這時候依稀想起殷龍亦近年工作時常出差,而每次出差的行程表上兜兜繞繞無論如何也會出現一個慶州。
付西漫換新的号碼高顯陽也是在殷龍亦這裡得到的。
高顯陽心裡沉下去很深的一片,摩挲着無名指上的婚戒,對上趙希冉望向自己的純真眼神,他内心又充滿了沒有來由的悲涼和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