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儀式還在進行,謝清彥看不下去付西漫那副半死不活的沒出息樣兒,恨鐵不成鋼地咬牙踱着步子先離開了。
付西漫想去洗個臉,但是腳底發軟,興許是低血糖發作,今天的婚禮上她還沒進過什麼食,嬌氣的胃也跟着作亂不讓她好過,鮮明感十足一陣陣地痙攣疼着。
她在二樓的走廊盡頭找到不起眼的衛生間,拉開最角落裡那一間的隔門走了進去。按着胃坐在馬桶蓋子上時,她眼睛似乎又開始發黑看不清東西。
失重感從後背升起,沿着脊骨爬上大腦。
高跟鞋撞擊地面的清脆聲響咚咚铛铛傳進耳朵,付西漫垂眼瞥見一雙黑色的漆皮小高跟在視野裡一閃而過。
她以為是其他來上廁所的賓客,因此沒有過多在意。暈沉沉地歪着頭閉眼凝神,不舒服的感覺好像越來越重了。
沉靜的空氣裡漸漸有冷氣侵襲,十月的雲市,氣溫竟然低得驚人,付西漫眉角不自覺地跳了跳。
直到确定那股冷氣不是天氣導緻而是有人在外打開了冷風開關。風箱裡持續不斷嗚咽低響着,冷意順着褲腿一股腦兒往上鑽,在狹小密閉的空間裡根本無處躲避地浸透着她的四肢。
付西漫搓着手臂慢慢找回了些意識,兩手試探地往前一推,衛生間隔門不出所料地推不開了,也許是被鎖住,或者有什麼東西在門口抵着。
她又想起不久前那雙突然出現的高跟鞋,眼睛裡連半點驚訝的情緒都沒有。靜默片刻,她朝後退了幾步,淡定地掏出手機。
又是意料之中的沒有信号,付西漫突然有點想笑,覺得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爛運氣才會總能撞上這些破事。
她仔細回想,覺得自己應該是見過這雙高跟鞋主人的,不過見與不見的意義不大,今天這樣的場合上,能幹出這種事來的人,除了趙郁梅她想不到第二個。
無奈的同時又感到好笑,心想不愧是你趙郁梅,多少年過去了依舊是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付西漫到底是高估了她的氣度,先前說出口的那些話毫無意外成了導火索,變成她現在被困衛生間的主要原因。
等謝清彥嗅到不對勁意味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殷龍亦面色不虞從衛生間裡扶出嘴唇青紫的付西漫,後者已經被冷空氣吹到渾身冰涼直打哆嗦,意識幾近昏迷。
謝清彥隻看一眼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陰沉着臉問是誰幹的,付西漫牙關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付棟明臉色也不太好看,他心裡知道這事跟趙郁梅脫不了關系,但當下情況特殊,趙郁梅仗着他不敢現在跟自己發脾氣,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冷眼站在一旁。
“西漫,怎麼會這麼不小心?沒凍壞吧?趕緊把外套披上。”付棟明趕緊脫下自己的外套遞過去,裝模作樣說着關心的話,同時給付西漫扔了一個“你最好有自知之明不要在這裡和我鬧”的眼神。
他的手即将搭到付西漫身上時讓殷龍亦頗為客氣地攔下了,他望着殷龍亦眉頭緊皺的臉不明所以。
殷龍亦半張臉都像冰裡浸過一遍冷得陰沉,顧忌着付西漫又維持着平穩的情緒:“再怎麼不小心也不至于自己把自己鎖在衛生間吧,付叔叔您說是麼?”
這是很當然明了的事情,付西漫又不是傻子,更何況就算是傻子也幹不出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事來,付棟明隻能啞口無言。
興許是現場混亂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也沒有去多想殷龍亦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張口為付西漫說話。
按理說,他和付西漫應該是沒有任何交集的人。
付月霜十分心疼地找來了毯子裹在付西漫身上,開口就是難以自控的哽咽:“西漫……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付西漫緩和過來一些,無力地搖了搖頭,勉強吐出幾個字來:“我沒事,姑姑。”
“查監控吧,今天這樣大喜的日子,搞出這種事來影響多不好啊。”謝清彥冷聲說。
付棟明發間出了一層不易察覺的汗,怕把事情鬧大急忙打圓場說:“應該是哪個客人不小心的吧?今天來往人這麼多一個個去查太麻煩了,我看西漫也沒多大事……”
“大哥,你這說的什麼話?”不等他話說完就被付月霜打斷了,“西漫被凍成什麼樣你沒看到嗎?但凡是長了眼睛的人又怎麼可能不小心把她一個大活人鎖在這裡還故意開了冷氣?”
謝清彥點點頭附和:“就是存心的,你說這人什麼心腸啊居然這麼歹毒。”
她有意無意往趙郁梅那邊看,對方仍是栽着腦袋面無表情,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像是笃定付棟明一定能替她兜住所有,漫不經心極了。
付西漫頭暈身上又沒力氣,她其實早知道付棟明的心有多偏不可能會為她主持公道,預料之中的場面變成了現實,她心裡一絲多餘的想法都沒有。
太正常了,她在付棟明身上感受到的父愛寥寥無幾,已經有無堅不摧的堅/硬屏障無形之中在保護她,再沒有親情感傷能把她擊垮。
攏着毯子暖意回升的片刻,付西漫伸手拉住付月霜的手腕。她張開了嘴唇,又半晌沒說出什麼話來,隻用眼神示意付月霜不要再和付棟明争執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付月霜會意,一聲歎氣過後,更加難過道:“西漫……都是姑姑不好,沒有随時在你身邊……”
這是個多聽話懂事的姑娘,知道付月霜和付棟明兄妹血緣不可割舍,從來不會讓她做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事,更多時候都隻是一個人默默扛住一切。
付西漫艱難地扯了一下嘴角,告訴付月霜她沒事不用擔心。
但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實在是太過難看。
很快付西漫就被耗盡力氣站立不穩要往下倒,殷龍亦眼疾手快地撈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焦急地輕喚:“西漫……”
這是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