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西漫不作聲,然而喉嚨裡确實幹燥得格外不舒服。她接過殷龍亦手裡的水慢慢喝了幾口,渾身的疲軟乏力沿着血管逆流泛了上來直沖腦門。
“清彥有沒有給我打過電話?”她想着謝清彥還不了解她的狀況,這會兒見她還沒回去大概在着急了。
“嗯,之前你睡着的時候她有打過一個來。”殷龍亦把手機拿給她。
付西漫活動了一下手臂,所幸還沒有很僵硬。她下床穿上拖鞋,目光在房間裡四處找尋自己的外套。
現在身上穿着的睡袍多半是殷龍亦給她換上的,原本的裡衣在昨晚的浴室裡讓他扯得稀爛也沒法再穿,走動間下/身清晰傳來的不适感讓她始終皺着眉毛,又沒忘記自己想做的事。
殷龍亦看穿付西漫心裡的想法:“你打算現在又回慶州?”
不等她回答,他接着發問:“就準備一身這麼亂糟糟的回去?你現在還走得動路嗎?”
付西漫估摸自己的确很難走得動路,但又覺得這些不關殷龍亦的事:“那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我不回去留在這兒能幹嘛?我現在真的挺後悔為什麼之前要想不開來這一趟,純粹是給自己找添堵。”
“你再休息幾天,到時候我親自送你回去。”
付西漫輕搖頭:“不行,我在雲市一分鐘也待不下去。”
她從床邊撿起掉落的外套顫巍巍穿上,五指張開成梳子的模樣随意梳了一把雜亂的長發,肚子餓得慌,但也顧不上那麼多,一心隻想往外面走。
那種窩火挫敗的情緒又一窩蜂湧了上來,殷龍亦看着這樣油鹽不進好賴話一律不聽的付西漫,咬着牙下颚繃得死緊:“昨晚的事是我不對,但我也知道錯了,我跟你道歉,你就非得要賭氣跟我這麼犟嗎?”
“你沒毛病吧?誰跟你賭氣了?”付西漫聽到笑話一般不屑地笑了笑,“我說的沒錯,你真的太自以為是了殷龍亦,我隻是單純不喜歡這個地方而已,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殷龍亦深呼吸幾口才忍住沒再發脾氣,胸口氣息劇烈翻騰了一會兒,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場景無比熟悉。
他們好像總是這樣,夜半抵死糾纏白天又冷漠分開,每每這個時候付西漫連個眼神都懶得丢給他一樣。
她還是要走,他立馬跟過去輕輕捏住她的手腕,歎了口氣低頭軟聲道:“别走,西漫。你還有點發燒,你現在這樣就要回去我真的不放心。”
“……”付西漫吃軟不吃硬,這一下被殷龍亦弄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裡有股吃錯藥的怪異,臉色微變了幾分。
“我昨天說的話都是真的。”她好半天才沒頭沒腦地憋出這麼一句,像在提醒殷龍亦可千萬别忘記他們吵架的原因一樣。
殷龍亦低低沉聲:“我知道,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提高顯陽。”
“我也真的不想待在雲市。”
“我知道,西漫,就兩天,成嗎?你再休養兩天,把精神養好了,我一定說到做到親自送你回慶州。”
付西漫舉棋不定,按理說殷龍亦不該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印象裡他雖然一向對她好脾氣但又很少會出現當下這種軟下身段伏低做小的時候。
更别提就在昨晚他們還因為一個都橫在彼此心窩無法摘除的人吵得不可開交。
她沉默着,殷龍亦指腹慢慢撫上她腦後在浴缸上撞出來的包,吹了口氣問:“還疼不疼?”
付西漫眼底浮着寡淡的暗光,任何身體上的疼痛對她來說都是可以修複無需在意的。
她伸手撥開他的手掌:“真的不……”
張阿姨出現得好巧不巧,手上的托盤裡放着碗鮮香濃郁的粥湯,笑得滿臉慈祥:“姑娘,你可算醒了,餓壞了吧?先喝點粥,等會兒下樓吃飯,你還沒嘗過我的手藝呢……”
付西漫能對殷龍亦鐵石心腸,卻不懂得如何拒絕年長女性對她的慈眉善目。托趙郁梅的福,她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對大多數中年婦女有種與生俱來的抵觸,不知該如何去相處。
莫名其妙的,她就被張阿姨帶到了樓下餐廳坐着喝粥。由于室内氣溫暖和,張阿姨還貼心地替她脫了外套,說在家裡這樣穿着太厚重了很不方便。
“……”付西漫還想說點婉拒的話,一對上張阿姨那張和藹親切的笑臉時又隻能全部咽回肚子裡。
“你叫什麼名字呀小姑娘?”
付西漫頓了頓說:“付西漫……那個……阿姨,我二十多歲,其實年紀也不小了。”
“小姑娘”這幾個字實在是聽得容易臉紅,擔待不起。
張阿姨柔和地笑:“一樣的,你,還有殷先生,其實在我們眼裡都算小孩子。”
“那我就叫你西漫了吧。”
付西漫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嗯,好。”
殷龍亦就坐在她的對面,面前的桌子上和她的一樣擺着蝦肉粥和牛奶。隻是他們兩個都沒多少食欲,各自心猿意馬地握着勺子不斷在碗裡攪來攪去。
張阿姨不停地跟付西漫說着話,看得出來她很努力想要找個話茬子來緩和僵硬的氛圍。但面對陌生人付西漫向來是禮貌疏離得多,大多是點頭搖頭應付過去,隻偶爾出言說幾句話。
張阿姨也不嫌冷場,依舊十分熱情地跟她聊着枯燥乏味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