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西漫第一次見這麼擰巴别扭的男人,但又沒來得及失笑,拔腿匆忙追了過去。
可她本就才病過一場,感覺還沒怎麼找回手腳的支配權,跑動的步伐磕磕絆絆,殷龍亦又走得快,她很快被撂下看着不遠實際上又挺長的一段路。
視線觸及的地方還是殷龍亦先停了下來,回身站在人群裡用漠然的眼神盯着付西漫向自己跑過來。
她平時不怎麼愛運動,僅這麼一小點距離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殷龍亦無機質的眼睛看向氣喘籲籲的付西漫,開口問:“付西漫,我真的就有那麼讓你讨厭嗎?”
她微喘着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東西?”
但殷龍亦又不說話了,腦子裡有個冰冷的聲音在跟他說你真的無可救藥了,什麼時候開始這樣放低姿态,要把心拴在一個生性冷情的人身上,因為她的一舉一動而牽動全身。
付西漫是沒有感情的,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又為什麼一定要這般自輕自賤地低下頭湊到她面前去讓她一陣奚落。
她明明慣會演得一手好戲,和趙郁梅付棟明那樣爛泥一般的關系也能強裝着和睦去出席趙希冉的婚禮,盡管後來鬧了些不愉快,但她終究是心甘情願的,然而在他面前卻裝都不屑裝,非要用明晃晃不加掩飾的嫌惡口氣和他說話。
這場彼此投入的較量遊戲裡,好像隻有殷龍亦一個人付出了真情,付西漫無疑是最符合冰冷遊戲規則的人,從頭到尾貪心不足的也隻有殷龍亦。
可她分明也沒有得到過很多。
高顯陽和趙希冉如今都已新婚燕爾,付西漫就真的一點都沒有恻隐之心嗎?
“喂,你到底要說什麼?”
生冷的口吻頓時切斷殷龍亦所有澎湃的深思,他就那樣定定地看了付西漫好半晌,最終也還是說不出一句為自己争取的話,靜默許久的眸子裡逐漸顯現出一種無力的失落。
“你就算對陌生人也能抱有寬容的善意,那對我呢?你有沒有過一點點的真心?”殷龍亦喉嚨裡很幹,啞着聲音一字一頓說。
他嘴裡的陌生人顯而易見就是剛才那兩個小孩子的母親,替不小心撞到了付西漫的兩個孩子誠懇道歉。
付西漫慢慢理清頭緒後皺起眉毛,第一反應就是殷龍亦到底哪根筋搭錯了,人家母親态度溫和禮貌地跟她說抱歉,她難道還能變個臉不依不饒的不接受不成?
更何況那兩個小孩本來也就隻是輕輕碰到了她一下,隻能勉強稱之為撞吧,母親也馬上跟她表示了實在不好意思。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像她一樣做出那種回應的吧?怎麼落在殷龍亦眼裡就成了對陌生人的寬容?難道當她付西漫是末日劇本裡的慈悲聖母嗎,成天有事沒事四處散發大愛感動世界?
付西漫在殷龍亦面前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心直口快的:“光顧着叫我吃藥了,你怎麼沒給自己弄點吃一下?好端端的你又說什麼瘋話呢?”
“……”殷龍亦真的是隐忍着一口悶氣發洩不出來就快轉變成怒極逆反的笑了,隻是他咬了咬牙覺得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在這種場面下笑出來。
顯然他并沒有瘋,隻是一時沒有察覺讓心裡話偷偷溜了出來,但同時他又很想敲開付西漫的腦袋看看裡面究竟裝着的都是什麼,大約會是一台永不停止運轉的名為惹怒殷龍亦的機器。
他們的語言系統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為了防止自己無法控制繼續生氣,殷龍亦決定适時結束這段沒有意義和營養的對話:“算了,我也累了。現在回去吧。”
“什麼算了?你告訴我怎麼就算了?是你自己求着我留下來多待幾天的,你現在這個破臉色甩給誰看?”付西漫冷冷地勾着半邊唇角,“殷龍亦,我最後再跟你說一遍,在我這裡,你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一天天的蹬鼻子上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殷龍亦高大的身影頓了一下,垂在衣袖裡的五指悄然攥緊成拳頭模樣。感覺又和之前一樣,胸口又竄起了一陣火苗,往裡深去,燒得五髒六腑都在疼。
“我沒有給你甩臉色。”僵持半分鐘後,他的手掌猝然松開,用力按了按眉心,突然間格外疲憊的樣子,他白着臉解釋道,“隻是剛才一下子不太舒服,抱歉,可能讓你誤會了,但是我真的沒别的意思。”
付西漫呼出一口氣,看着服軟的殷龍亦,也緩和了些許僵硬的口吻,但還是沒忍住埋怨了一下:“不舒服你不會跟我說啊?非要搞得這樣莫名其妙。”
“嗯,下次不會了。那我們要不就回去了吧?”他小心詢問她的意見。
付西漫想了想,反問着:“你明天去不去公司啊?”
“要去的。”
“那你自己先回去吧,我想再溜達一會兒。”她一天到晚都待在那間宅子裡已經快要悶吐了,不想這麼快就回去。
殷龍亦思索片刻:“你大概還要多久?會到很晚嗎?”
“不知道。”
他聽後突然歎口氣:“算了,那我還是陪着你吧。”
“你不是不舒服嗎?”付西漫瞥他一眼。
殷龍亦輕輕掀了掀眼皮:“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