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婉珍,祝安甯見到這位素未謀面的舅媽是在放暑假後的一個禮拜。
那天,她從鎮上的小店買冰棍回來,一輛紅色小轎車停在三叔公家門口。
零八年,小鎮上的私家車還屈指可數,而且都是黑色,她從來沒見過這麼亮眼的車子,于是站在車子旁多看了幾眼,很快,三叔公的聲音從院裡傳來。
“是甯甯回來了嗎?快進來,舅媽來看你了。”
祝安甯舔了舔手裡的冰棍,當時心裡想的還是陳軒的媽媽,她表舅媽回來了。
但轉念一想,他們在外地打工,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
她納悶着,一個陌生的女人從院内出來,隔着紅色的小轎車,祝安甯看着她,她也打量着祝安甯,幾秒後,她突然加快腳步小跑過來一把抱住了自己。
她身上好香。
這是當時祝安甯腦子裡蹦出的第一個想法,像茉莉花的清香,好聞到讓人在炎熱的夏日沉醉,所以被抱住後,祝安甯沒有下意識地推開她。
直到手中的冰棍快要融化,祝安甯才戳了戳她胳膊。
女人松開她,掌心輕輕揉了揉她腦袋。
進門後,女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祝安甯身上,三叔公大概也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把祝安甯叫到跟前,說:“這是你舅媽,就是原來你陳煜小舅的對象。”
陳煜,祝安甯那個離家出走後來意外身亡的叛逆親舅舅。
自從她外婆去世後,陳華章,還有身邊的親戚都對他閉口不提,祝安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她有些怔住。
三叔公頗有幾分遺憾:“想當初,你外公就是脾氣太固執,你小舅也一樣,兩人都不肯退一步......”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長輩都這樣,一旦追憶起往昔,就滔滔不絕有說不完的話。
祝安甯一言不發地聽着。
總之,聽到最後,三叔公的意思就是陳煜當年在外有個感情很好的女朋友,就是祝安甯面前這位漂亮的女人,朱婉珍。
兩人本來都快修成正果,陳煜也打算拿結婚為由頭和家裡緩和關系,結果沒想到發生了意外。
而朱婉珍來這的原因是聽說陳煜的父母都已經去世,隻留下一個外甥女,這個外甥女剛好父母離婚沒有依靠,她想要收養照顧這個外甥女。
“你願不願意和舅媽去榕城生活?”三叔公問道。
毫無疑問,祝安甯想離開這裡,她是個沒什麼思鄉之情的人,以前陳華章帶她去過榕城,很大,車水馬龍,夜景很繁華,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地方。
她大概貪圖享樂吧,比起安甯的小鎮,她更喜歡繁華的都市。
可是自己和這個朱婉珍又不熟,跟她走了之後,她萬一是個騙子怎麼辦?
小孩也有屬于小孩的憂慮和煩惱。
看祝安甯遲疑,三叔公歎氣了口氣:“要不然,你讓甯甯再考慮考慮?”
當時祝安甯還聽不懂他輕歎聲中的有心無力,她隻以為是因為自己闖了禍,所以他迫不及待想把她推給别人了。
在祝安甯考慮的這段時間,朱婉珍在小鎮住了下來。
白天,她們一起在賓館吹着空調看奧運會的各項比賽,傍晚,暑氣褪去,她們就去街上吃各種好吃的,朱婉珍付錢,朱婉珍還開車帶她去縣城看了兩次電影,給她買了當時火遍大街小巷的奧運吉祥物。
她是個漂亮,大方,脾氣還很好的人。
相處下來,祝安甯很難不喜她,所以,最後她決定跟這個女人去榕城。
離開之前,三叔公給她們燒了一大桌子菜,飯桌上,他喝了不少白酒,滿臉通紅叽裡咕噜說了好些話,祝安甯沒耐心聽,随便扒了幾口飯就先回了房。
一想到明天就要走了,她心裡隻有按捺不住的興奮,翻來覆去等待着黎明到來。
半夜,房門突然被敲響。
敲門的人是陳軒。
祝安甯有些詫異:“有什麼事嗎?”
他沉默了幾秒,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一個盒子,遞過來。
祝安甯愣了愣,沒去接,他不悅地皺起眉,将盒子塞到了她手上。
“送你的。”他聲音依舊硬巴巴的。
祝安甯很茫然:“什麼?”
“手機啊,你沒見過麼?”他不耐煩地說。
祝安甯當然是見過手機的,她們班上幾個家境不錯的同學就有,比如廖晴,她就有個非常漂亮的翻蓋機,會偷偷帶到學校來。
她隻是不明白陳軒為什麼突然送手機給自己?
難不成裡面裝了炸彈?
他嫉妒自己馬上就要去城裡過好日子,所以趁着臨走前要炸死自己?
“我不要。”祝安甯燙手似的要将東西還回去。
陳軒:“你有病吧?”
“?”陳軒不知道她腦子裡裝的什麼,也不想知道,反正這個小自己兩個月的表妹從小腦子就不正常,“你不是要走了嗎?如果之後在那待不習慣,或者有什麼事,你就打電話回來。”
原來是這樣。
祝安甯“哦”了一聲:“我現在能拆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