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弟弟身子發熱,哭鬧不止。
何奶拿着剩飯裹着姜片蔥頭團在紗布裡,一邊沾着白酒,一邊往弟弟身上塗抹散熱。
一直到了晚上吃罷飯,弟弟渾身燒的滾燙,蔫在人懷裡一動不動,甚至還翻起了白眼。此時才覺事态不對,何奶趕緊抱着弟弟去村裡找出了名的巫醫,半點不心疼的交了五十塊的進門利,求巫醫婆救命。
暗黃色的燈泡下,何願正蹲在竈屋外的池缸旁刷鍋頭。
隻見老漢撞開院門大喊道:
“何三!出來!”
何願大驚一跳。
她放下手中的鍋刷,甩着手起了身。
見何願跑出來,何老漢使喚着:
“去屋裡頭把寶崽的東西收拾好跟我走!”
“爹爹,去哪兒。”
“去鎮上醫院!”
“留媽媽一個人在家?”
“屁話愣多!”
焦躁的父親大罵。
看來。弟弟的病非常嚴重。
家裡借來了一輛電三輪。何老漢在前騎車。何奶抱着弟弟,何願拿着弟弟的用品坐在後頭。車子剛發動,像針一樣細的雨粒就從天上鋪了下來,密密麻麻的打在人身上。無暇顧及突如其來的小雨,何奶用麻袋蓋在弟弟頭上,三個人就這樣趕着剛臨的夜色,颠簸着駛向鎮子的方向。
到了鎮上醫院,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護士焦急的圍着弟弟,刻不容緩的将他抱走。
這一等就等到了大半夜。小雨變成了大雨,窗外嘩嘩啦啦的響了一夜。
弟弟住進了監護病房。
冷色牆壁上的時鐘指針哒哒轉動着,時針已經指到了三這個數字。
何願在醫院的長椅上守着一包用品,心底的擔憂讓她毫無困倦。
她不希望弟弟出事。
倒不是因為與他有多深厚的感情,隻是如若這個弟弟有個三長兩短,就是坐實了她克弟弟的名頭,弟弟的大病一定會怪在自己的頭上。
何願這麼想着,突然的一巴掌就落在了她的頭上,打得她發蒙。
“讨債的瘟鬼噢!死不死!”
何奶扯着嗓子罵道。
那聲音穿過醫院的長廊,回響震動着耳膜發麻。
何願本想逃,卻被手狠的老太一把揪住了頭發:
“莫留在我何家吃白飯!幫你婆家養了你愣多年,逼事不做罷了,還喪盡天良斷我香火!”
頭皮被扯得劇痛,但何奶的話讓她急了眼。
她不怕被打,她最怕家裡将她賣去别人家當豬婆。
“我哪兒也不去!”
何願抵着頭頂上那隻滿布皺紋的手反抗道。
“由得你?!”
何奶咬牙切齒,一巴掌扇在何願臉上。
白皙的臉上立馬紅腫起來,痛覺還未來得及拉扯神經,接連的幾巴掌一下比一下狠的就往她頭上砸。
“住手!”
一個力量在混亂中将何奶拉扯開。
高大的身影擋在了何願身前。
何願被打得眼冒金星,險些傾倒之下被一隻手臂攬在了寬闊的懷中。
護士走向前來厲聲說道:
“吵什麼吵!這裡是醫院,再吵就出去!”
漫入鼻腔的是一個熟悉的淡香,一時将醫院的消毒水味都隔絕在外。
她擡起頭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