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願被拖進了那間多年以來嚴令禁止踏入的“家”屋。
泥巴沾滿了她的衣褲,雨濕的發還在不停的滴着水。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已經被雨水洗去了血色,布着巴掌印的臉頰微微腫起。
何願還來不及去消化痛楚,隻見桌邊的木凳上坐着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陳舊的紅色頭巾裹着她的發,塌垂的兩邊臉窩點着紅色的印記,那是代表媒婆的妝印。
桌子上放着幾沓鈔票。
坐在媒婆旁的何奶正在舔着指一張一張的數着手中的錢。聽見何願被拖進了屋,她眼不帶擡。
何奶錢數完,整整齊齊的摞在腿上。
厚厚的鈔票她手都不舍得挪開,就這麼死死的捂着:
“八萬,正好咧。”
媒婆喜上眉梢,畢竟談成這樁婚事,她到手的喜紅利數額可觀:
“是咯,八萬彩禮在這裡,到時候迎親,紅豬紅牛照給,不會少你們一點的。”
何願瞪大了眼睛。
她渾身發抖牙關打顫,前所未有的恐懼将她一口一口吞噬。
“奶!我不出家門!我哪裡也不去!”
何願跪挪到何奶跟前,雙手拽着老太婆的褲腳,攀伸着想去奪走她腿上厚厚的幾沓錢。
何奶死死抱着懷裡的鈔票,幾腳下去正往何願身上踹。
“把錢還回去!我不走!”
不顧何奶的捶打和踢踹,何願揪着褲腿死死不放。
家裡面竟然那麼快找到了合适的“買家”!
她還沒湊夠買身錢,她還沒有參加考試!
她不能就這麼被賣掉!
見這混亂模樣,旁邊的媒婆趕緊着過來試圖将何願拉開,表情誇張的勸慰道:
“哎呀,三妹!好親事的咯,别人家求都求不來的。旁邊馬窩村的孫家曉得沒?孫老太就一個獨龍崽,今年才五十三,青年才俊。除了腦瓜子有點慢,什麼都好。去到他們家,你就伺候他們母子兩個,沒得妯娌事又沒得姑姐囔,來年生個寶崽,你就當家作主啦!”
站在一邊杵得和個木頭樁一樣的何老漢掏出了一包硬紙殼煙盒,甩了幾把煙盒上的水珠,抽出了一支香煙。剛拿出打火機還沒把煙點燃,就見女兒撲到了自己身前,苦苦哀求:
“爹爹!爹爹!我在家照顧弟弟媽媽,我再也不去見别人了!别把我賣出去!”
他啧的一聲拿下嘴裡叼着的香煙,對着女兒吼喊道:
“賣賣賣,講得愣難聽,這是為了你好,給你找個好婆家!你兩個姐姐十四五歲就嫁了,你都快十八了何三!”
“我有錢!我湊了錢!”
滿目通紅的少女艱難的爬起了身,她擡起手臂狠狠的擦了一把幾行滾落的淚痕:
“我把錢給你們,你們放過我好不好!”
咔的一聲,打火機竄起了火苗。
火苗将香煙頭燃滿了火星,何老漢癟着雙頰狠狠的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