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粥翹着小腳在公園的公共座椅上吃巧克力。小舌頭舔過嘴巴,将一圈棕褐色香甜污漬刮得幹幹淨淨。
何願懷裡抱着熟睡的米米。生怕将她吵醒,而小心翼翼騰出一隻手,輕悄悄的從麻布袋裡拿出一張紙巾,為身旁的粥粥仔細擦着嘴角。
像是發現了什麼,粥粥眼前一亮。她擡起手指向前方:
“是媽媽!媽媽來接我們啦!”
聽到姐姐的聲音,米米睡眼惺忪揉搓着眼睛,嘴裡不停念道:
“媽媽,媽媽……”
何願順着粥粥的指向投去目光,卻在見到遠處走來的李想男時,神情刹那凝固。随着驚異與不解叢生,笑意逐漸消失得無影無蹤。
本就瘦小的女人微微佝偻着背,走來的步伐虛弱又緩慢。
她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即便被好好擦拭過也難掩皮膚上零星血漬。通紅眼眶就像是剛剛才從哭泣中抽離,疲憊與狼狽同時重重壓在她的身上。
粥粥已迫不及待跳下座椅,朝着媽媽小跑而去。何願挎上布包懷抱米米緊跟在後。
“謝謝你啊何願,謝謝你趕過來幫我照顧孩子。”
李想男接過米米抱在懷中,艱難牽起一個摻雜着苦澀的笑容。紅腫的眼睛裡,曾經明亮光點不再,隻剩下灰暗一片。
看着李想男這副模樣,何願心中一揪,滿面擔憂急切問道:
“好好姐,發生什麼事了?”
“家醜不好外揚啊小妹,你就别問了。”
回答何願的,是站在李想男身後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身材豐腴,棕色卷發用發夾盤在頭上。她衣着講究,做着豔色美甲的手握着車鑰匙,滿身首飾金光閃閃,堆得一身貴氣逼人。
粥粥抱着媽媽的腿,看到那中年女人并不陌生,反而很親切的甜甜喚道:“姨媽!”
李想男面帶歉意,聲音嘶啞而輕弱:
“何願。我家裡出了點事情,我要去處理。等處理完了我再與你細說。”
何願點點頭:
“好。你要保護好自己,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時告訴我。”
過于微薄的雪來不及堆疊,在雪後暮色中漸漸融化,蒸發。
漸行漸遠的女人一瘸一拐走得很慢。
橙紅夕陽将她單薄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媽媽,我們回家嗎?”
牽着她衣角的大女兒仰着腦袋懵懂發問。
“粥粥乖,和米米先去姨媽家住幾天好不好?”
聽話的大女兒乖巧點頭,卻在看到母親的傷痕時憂心萬分:
“媽媽,你怎麼流血了?疼不疼媽媽?”
女人騰出一隻手,輕輕摸了摸大女兒的頭:
“媽媽不疼,媽媽不小心摔了跤,沒關系,媽媽很堅強。”
——
何願回到老蔣輪胎店取車時,夜幕已經将殘陽壓成邊界一線。
街邊一排店鋪裡亮着明暗不同黃白不一的燈光。
隻有門頭各式各樣的招牌像是約定成俗一般将功率最大化,在逐漸走向暗色的氛圍裡顯得極為奪目。
光潔如新的汽車被妥善停在了店鋪門口停車位。
蔣彪換下了工裝,穿着一身嶄新衣褲向何願小跑而來,笑嘻嘻的将鑰匙交付在了何願手中。
何願剛打開車門準備上車,便聽到身後的蔣彪朝店裡大喊道:
“肖哥!老爹催得急,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