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好好姐根本沒有辦法申請到食品經營許可證。”
懸在頭頂的吊燈照亮着餐桌上熱氣騰騰的晚餐。
何願與莫許相對而坐,聊說着所經所擾。
莫許夾起一隻白灼蝦置在碗中,修長的手套過一次性手套,仔細的剝解着蝦皮。
他看似垂首專注剝蝦,話語卻并未頓止,接而回應道:
“你是說,店鋪後門的空地并不是垃圾集中點,而是周圍住戶圖方便,随手扔在了那裡?”
何願咽下一口湯,停下了筷子:
“嗯,居住在那邊的都是老年人。一開始或許因為腿腳不方便,所以尋個便利,順手就近扔在了空地。但我特地去勘查了一番,離附近最近的垃圾集中點是新設的,其實并不遠。估計,常年以來他們習慣了,懶得改也不願改。聽說街道管理辦溝通了數次也沒用,算是個疑難問題。”
“老年人的話,制止和勸說恐怕用處都不大。即便上升到罰款,也會很難執行。”
言罷,莫許将手中剝光皮殼的滑嫩蝦肉蘸上醬汁,放在了何願碗裡。緊接着,他又不停歇的拿起一隻,繼續着手新的剝殼工作:
“強硬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将罰款關聯到他們子女身上,并且強制執行,我相信他們的子女也會來約束他們的行為。”
想來,何願眉頭越皺越深。
以前住在村裡,同村之間緊密的關系的确要比城市鄰裡關系要深得多。
關系處好了,下雨天幫收個谷,風雨來了闩個門都是順手的小事。要是關系不好,不說互幫互助,在禽畜吃食裡下毒都是有的。
“好好姐在那裡做生意,可不能把周圍的人際關系鬧得那麼僵。街坊鄰裡的,要是撕破了臉日後可不好相處了。”
何願陷入思緒,目光空置無焦,筷子夾着碗裡的蝦仁直往嘴裡送。
忽然,她靈光一閃。
不顧嘴裡滿滿當當,她鼓着腮幫子道:
“我想到一個辦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我想試一試!”
晨光初現時,天邊牽出一隙橙黃。
淡薄的微光落在高矮不一的房頂上,漸漸将坐落于城邊的小小村落照亮。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時,滿頭白發的老奶奶踏着小步來到門前。遍是皺紋的手将陳舊大門上扣着的簡易鎖鍊抽出。隻聽咿呀一聲刺耳的拖響,大門開啟。
天光從門外湧入,昏暗的室内照出了一方明亮區域。
門外,竟站着一大一小點兩個孩子。
大些的孩子剪着蘑菇頭,小些的孩子紮着雙馬尾。水靈靈的孩子長得漂亮,她們手拉着手笑容滿面。
這倆孩子看着眼生,不像是附近住戶的孩子。老奶奶疑着眼剛想發問,大孩子便出聲言道:
“奶奶好!定點扔垃圾有活動,隻要将生活垃圾扔到指定地點,就能領一排雞蛋。活動三天,先到先得!”
老奶奶本半信半疑,隻見道路上來來回回的鄰居真就提着一排雞蛋往家裡走!不待多時,她敏捷的轉過身開始彎腰收拾鐵桶裡的垃圾。
幾個巨型垃圾桶旁撐起了一個鮮紅色的棚頂。
“定點扔垃圾送雞蛋”幾個大字明黃耀眼。
此時,這裡已是排着長長的隊伍。
每個人的手上都提着鼓鼓囊囊的垃圾袋,把垃圾扔入垃圾桶後便能從工作人員手上領到一排雞蛋。
白着發的老者們都熱情高漲,人人捧着雞蛋笑容滿面。
穿着紅背心的街道管理辦工作人員們正在派發着雞蛋,從忙碌中抽出一隙時間的何願将電話撥給了李想男:
“好好姐,你那邊垃圾處理得怎麼樣了?”
電話那頭,隐約傳來鏟車做工的機械音。
李想男高揚着聲調回應道:“師傅說下午就能鏟完!”
何願興奮的綻出笑顔:
“這麼快!那太好了。明天按計劃行事,就等後天看看效果如何。”
挂斷電話,何願點開了莫許的信息對話框。
不敢閑下太久,她匆急打出了一段字:
“謝謝你幫我與街道管理辦溝通這次的活動,目前一切順利。”
不一會兒,對面回來了信息:
“希望會有一個好結果。”
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還未結束,随着叮的一聲提示音,文字框再次彈出:
“中午為辛苦工作的各位訂了工作餐和飲品。晚上快結束了通知我,我去接你。”
下意識打出“不用麻”三個字時,何願停住了指尖的動作。
眸光一滞,她陷入了思緒。
像是試探着剝落身上的軀殼,将凝在屏幕上持禮的目色層層卸下,拙劣的學着裹上一層柔軟光澤。
随即,她将未發出的三個字删了幹淨,重新發送道:
“好,我等你,注意安全。”
不再等待回訊,何願将手機收入衣兜,再次投入到工作之中。
三天的活動結束。
李想男站在店鋪後門外惴惴不安。
原本這裡堆積成山的垃圾全部被鏟除。
平坦的空地此時撐起了幾個遮棚,遮棚裡擺放着整齊的桌椅。
桌面上不鏽鋼茶壺旁摞着塑料杯,各種娛樂棋牌都收納在透明盒裡。
一切準備齊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