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願及時收回了步伐。
以她多年走山路到經驗來看,不出一米就是一個懸崖。
胡亂掃射的電筒光線越逼越近,嘈雜的人聲與淩亂的腳步聲震得地面發顫。
被抓住和跳下去。
何願隻能二選一。
何願努力讓自己鎮定。
她蹲下身,摸索着來到懸崖邊緣。而後拾起一顆石子,垂墜着投落下去——
石子的回響讓她一喜。
懸崖邊應該有一個距離不算太遠的落腳點。
這個距離跳下去還不足以要她的命。
她将背在身後用于混淆視聽的幹草團抱在懷裡。
而後以懷中幹草為墊,貼着山壁縱身一跳——
人群趕到附近時不見何願的身影。
眼見前方是懸崖,他們笃定何願不會從這裡下去,轉而湧去旁側繼續追尋。
直至人聲越來越遠。
躲在石壁下的何願才敢喘息出聲。
好在她的判斷無誤,跳落下來除了有些表皮擦傷外并沒有太嚴重的傷勢。
“嘶——”
剛還在暗自慶幸沒受傷,起身的一瞬何願又摔了下地。
腳踝的疼痛讓她眉頭一皺,不算特别疼,但是足以影響她奔跑的速度。
看來,她不能再與他們上演追逃,隻能靠躲藏與巧避取勝。
眼下她沒有力氣繼續奔走,這裡還算安全,她隻想歇上一歇。
浸滿水的衣服粘在身上,陰冷山風驅散了夏季炎夜的高溫,帶來了清涼外的幾縷寒意。
何願扯好身上的麻袋,蜷縮在幹草堆旁将頭埋在雙膝之間。
不知道王婷和二姐現在帶着媽媽到哪裡了。
有沒有走出盤山公路,有沒有去到鎮上。
有沒有脫下一身濕衣将身體擦幹,安全舒适的等她與她們彙合。
眼皮子有些沉。
何願險些睡過去。
她不能在這裡過夜,這很危險。
王婷二姐還有媽媽在等她,她要想辦法下山才行。
何願扶着石壁緩緩站起。
身上被濕意墜得發沉,行步艱難。
落了一夜的雨還未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場雨,就像當年她逃脫逼婚時的一樣大。
她好像總在雨中奔逃,難以停歇。
濕透的全身被抽走體溫,空虛而冰涼。
她善于去忍耐與習慣,再獨自塑起堅韌,用盡全力維系着生命力,奔跑,沖刺。
她不是不覺得累,也不是不知疲倦。
隻是命運像火舌般在她身後卷動,差一秒便是粉身碎骨,屍骨無存。
不會有人永遠用外套裹在她肩膀擁她入懷。不會有人永遠将她載在身後拼盡全力的将她拖舉出深淵,更不會有人永遠奮不顧身不計後果的為她铤而走險。
她能倚靠的。
隻有自己。
這時。
崖上突然傳來了腳步碾過樹枝的脆響。
一束光線直射而來。
何願下意識用手遮住久未目及光線的雙眼。
心髒一空。
她慌張之下就想往懸崖下躍——
“何、願——!”
直到她聽到了一個聲音。
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
一個發音奇異而咬字生澀的聲音。
一個。
在多年前火車站離别的暴雨之夜,同樣如此呼喚着她名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