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願相信莫許的話。
莫許将喜帖以她的名義寄到肖縱所在的監獄,這意味着他早已知道肖縱因罪入獄。
或許,他所知道的不僅于此。
肖縱的罪案,肖縱的判刑,肖縱所經的一切。
莫許可能都有參與。
想到這裡,何願不寒而栗。
對莫許攜有幾分敬意的警官。回山救母時與莫許同行的高階官員。為讓她與肖縱同行而對接火車站高層将她安插進滿座的列車。一封推薦信便讓學曆并不好看的她進入了州央知名小學任教。
種種的種種,他僅僅于一句:“我的父親有比較高的社會地位。”來解釋。
何願不是沒有好奇過。
在她發現電視新聞上出現了一些熟悉的面孔,而那一個個國家身負要職的人都曾在莫許父親的葬禮上見過時,她是震驚的。
她在網絡上搜索莫許的名字,除了州央大學政法教授外沒有任何多餘的信息。
她的丈夫。
她同床共枕數年的男人。
她竟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他隐藏着他的身份與他的情緒,用最無瑕的謙儒溫和掩飾得滴水不漏。
那虛假的外殼永遠帶着最溫柔的笑面。
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隻要你回家,我就放了你,我就再不動他。
黑暗無垠的空間中仿佛出現一隻巨大手掌。
她就剛好站在掌中央,哪裡都逃不去。
何願相信。
莫許真的會“動”肖縱。
也真的會讓肖縱付出比過去還要慘痛的“代價”。
大門關閉的聲音多了一分謹慎。
玄關中央正放着一雙純白拖鞋。
那是屬于她的拖鞋。
牆壁上複古裝飾壁燈散發着散漫的光暈。
雖不足以照亮昏暗的空間,但也能讓黑夜不至于極緻寂靜。
挑高層巨大落地窗外是私人花園。
樹影跟随風向微微搖擺,斑駁影動映入窗内,落在了窗前獨坐的男人身上。
男人靠坐在單人沙發。
即便是以一個舒适的靠坐姿勢,卻呈現出一種端正嚴謹的儀态。
他還穿着外出時的正裝,風衣外套利落的剪裁與與每一處筆挺的棱角都将他刻畫得矜正不苟。
她的身影随着步伐越拉越長。
直至與男人靠近。
此時。
男人才緩緩擡起頭,望向她。
“願願,你回來了。”
他笑着。
英俊的臉上帶有半數憔悴。金絲眼鏡下,紅血絲爬滿了那雙注視着她的眼睛。
空氣中染上了一縷酒氣,混淆着他獨有的冷香若隐若現。
他将手展在她面前。
修長的指稍稍彎曲。
平滑的掌心細膩非常,甲沿平整幹淨。僅有中指骨節側隐隐烙有一層握筆所緻的薄繭,成為了那隻手上唯一瑕疵。
緊握在身側的手攥着衣擺。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将手放落在他的掌心。
随着他牽引的力度,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順勢環摟着她的腰,将頭抵于她的頸窩。
男人的鼻尖滑過她的側頸,帶有溫熱鼻息與唇間微薄濕潤。
他呼吸顫抖,貪婪的吸嗅着她的氣息。雙臂越束越緊,像是要将她吞噬入腹。
“别傷害他好嗎……”
她的聲音傳來:
“他受的已經夠多了,别再傷害他了。”
“莫許,我求求你了。”
她哭了。
他的呼吸一滞,僵止不動。
空氣停止了許久。
久到二人之間的溫度險些冷卻下來。
他擡起頭與她對視。
她以為他會用最銳利的目光指向她。
可她所見的,是一灘破碎的枯池,幾近幹涸。
那雙微紅的眼漸漸凝出苦海,随波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