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行絡隻說不必請大夫,可小沈氏依舊放心不下,喚了全嬷嬷來,取了自己之前放的風寒方子,又命人出去抓藥,這才作罷。
明行絡笑得蒼白,一張本就如雪的臉此刻更是有些勉強。
小沈氏恐天寒凍着她,忙讓璎珞搬了椅子過來讓明行絡坐下。
“還有一事,我本要找時間同你們說了,今日正好你們都在。”小沈氏道,“等今年開春之後,隋家大太太要回隴原,那時要把隋先生一同接走。”
三個姑娘聽了這話,俱都是愣了一愣,明行可有些驚訝:“隋家大太太什麼時候說的?”
“之前來的時候說了,隻是我一直還未找着時間同你們說。”小沈氏輕聲道,“隋先生以後本就要回隴原的,正好隋家大太太過了年等開春便走,一道走也放心些。”
“拿我們以後學東西可怎麼好?”明行可皺眉,“四妹妹才剛開始跟隋先生念了一會子的書,現在剛能提筆寫幾個字。”
明行可本就喜歡女紅,隋先生面冷心熱,見明行可喜歡學,也樂意教,這短短的時間内,竟将自己的本事教了明行可二三分,明行可心裡也明白,牟足了勁的學,可眼下隋先生等過完年開春了便要回隴原了。
明行葵跟在隋先生身邊,說是學習,無非就是拉去每日耳濡目染沾沾文氣。
明行絡更是身子不好,之前剛說完等開春了就日日來和兩人一起上學的,如今倒也沒幾天功夫能學了。
三人之中,明行可倒是真的惋惜,更是不舍。
“我會同老爺商議,再給你們姐妹尋一個好的師傅。”小沈氏也知道幾個姑娘跟隋先生在一起久了,一時間要分開也有些舍不得,忙勸道,“隋先生一脈單薄,跟本家雖是遠方親族,可自幼也是跟隋太夫人身邊待過的,隋太夫人早就心念着了。”
明行可聽了沒說話,良久默默的抓了抓裙擺:“……可隋先生還未将繡法教給我呢。”
陳姨娘站在小沈氏身後,聽明行可這麼說,早已微不可見的皺了眉。
明行可一擡頭看見陳姨娘,心裡自然明白,沒再說話,隻是神色有些恍惚。
“三姐姐。”明行葵輕聲道,“日後還能和隋先生寫信的。”
明行可沖她努了努嘴:“……隴原這樣遠,我寫一封,不知道先生什麼時候才能收到。”
明行葵也無力安慰她,伸出手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别難過了,過年呢。”
明行可沒再說話,隻是目光落在膝上裙擺的花紋。
*
明力晚上回來,衆人在鴛鴦廳一同用飯。
鴛鴦廳正屋窄小,小沈氏特地将後院的一處廂房清了出來,擺了幾張桌子,又命人放了花瓶,還插了梅花。
“這還是從前你姐姐愛住的屋子。”明力瞧着四周,目光稍稍有些觸動,瞧着小沈氏一瞬間好像在從小沈氏臉上去瞧另外一個人的身影一般。
明行葵坐在明行可身側,個頭不夠高,卻正好映着燭光能瞧見明力眼裡那抹晃動。
小沈氏垂目一笑:“這間屋子,我也從未動過,隻是擺放一些姐姐留下的物品和雜物,這不是新年,這才收拾出來了。”
明力微微一笑,手裡握住一方紅粉的花卉紋酒杯往嘴裡一送:“煙月知道了,也定然欣慰你這番心意。”
一共三張桌子,明力和小沈氏,明家幾個子女坐了大桌,後面配着兩小桌,一桌是幾位姨娘,另外一桌則擺了飯菜,卻并無人。
明行葵瞧着周圍桌上的人,隻覺得少了明行昭,可卻并無一人提起她。
也不知道明行昭現在在做什麼。
*
衆人用了飯菜,窗棂外挂着紅彤彤的燈籠映着裡頭的影子,竟是小猴子耍球,倒不是尋常的走馬燈。
明行葵沒用多少,連帶着明行誠,明行絡和明行可俱都收斂,也不過都隻動一些眼前的飯菜。
家宴熱鬧,可不敢放肆。
明力酒過三巡,他不勝酒力,燭光之下的一張清秀臉也染了幾分醉意,明力搖搖晃晃的舉起酒杯,稍稍閉了眼,嘴裡嘟囔着幾句話,笑着舉起酒杯看向小沈氏:“……願如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此話一出,陳姨娘依舊神色不變的端坐着笑,雲姨娘則挑了挑眉,撇過頭去。
小沈氏雖不怎麼通文墨,可到底也聽懂了,雙頰頓時飛上紅,也連忙拿起酒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桌上一圈孩子瞧着都低垂了頭,明行可有些沒明白,依舊帶着笑,雙手端正的放在膝上,明行誠卻已經低下頭去,耳朵微微泛起一抹粉色。
“新春佳節,不必如此拘禮,可有什麼好詩大家一同聽一聽,也念給你姨娘聽一聽。”明力對明行誠道。
明行誠忙站起身來,思索了一番,緩緩念了一句詩。
明行葵沒怎麼聽清,隻聽到後面一句,“……燈前小草寫桃符”,明行葵聽的隻覺得有些耳熟卻叫不出來名字。
明力瞧着明行誠,半晌沒說話,明行誠忙的垂下頭去:“學藝不精,我知錯了。”
這話一說,屋裡氣氛倒是冷了些,陳姨娘擔心的頻頻朝這邊瞧,明力最後露出一絲笑,笑意不達眼底,他膚白,模樣長得又周全,年紀也不大,單單站在那,卻不像有孩子的父親,倒像是剛得了功名的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