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過後，明行誠搬地方的事便提上日程。

小沈氏總想着之前陳姨娘過來那一副模樣心裡也不好受，一邊打點人去整理池館，一邊去找明力商議。

隋先生還未從隋家回來，而年禮便遞到小沈氏面前了。

“這隋家雖說沒有從前隋太爺那一代輝煌，可到底家底深。”全嬷嬷站在屋裡，正對着陽光瞧着手裡的禮單，“這百年人參和這麼些燕窩随随便便就拿出來了。”

小沈氏因着今日天好，璎珞帶着幾個丫頭陪着她去逛園子。

符嬷嬷站在外頭輕點禮單，聞言道：“隋家祖上是做草藥，隋太夫人的娘家是京城有名的成愈堂。”

“哎。那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自從随太夫人嫁到隋家，随太爺之後，隋家便也落寞了，如今還能有這些東西，也是難得的。”全嬷嬷一面清點一面道。

符嬷嬷挨個數過後，喊了小丫頭将箱籠擡走，正欲去外院禀告明力順帶拿庫房鑰匙，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回頭對全嬷嬷道：“我有一事不明白，來問問姐姐。”

全嬷嬷瞧着那金絲般的燕窩，嘴裡隻咂舌，聽符嬷嬷這麼說便點了點頭：“有什麼，你說吧。”

符嬷嬷眼見門外小丫頭正搬東西，将全嬷嬷拉近裡屋輕聲道：“老爺可有要人的想法？”

全嬷嬷心中一跳：“你這說的什麼話？”

“我不過是問姐姐一聲，如今咱們太太身子漸漸養着，可到底有個時間，院裡兩位姨娘老爺也都淡淡的，我眼裡瞧着，隻是左不過問姐姐一聲。”符嬷嬷輕輕皺着眉。

全嬷嬷腦中閃過綠蠟姣好的模樣，眼裡閃了閃：“老爺不是那樣重色的人，況且兩位姨娘如今都有孩子，咱們家雖隻有一位少爺，可太太年紀還輕呢，那都是遲早的事。”

符嬷嬷聽她這麼說，一時間心裡有些拿不定主意，本想着想從全嬷嬷這看看問出一些關于綠蠟的消息，可如今卻好像問不出來了。

符嬷嬷去庫房拿鑰匙的時候，全嬷嬷見符嬷嬷的身影走遠了，忙随手拉了一個鴛鴦廳的小丫頭道：“你去榮月軒，去找你綠蠟姐姐過來，就說我有話問她。”

那小丫頭站在全嬷嬷面前戰戰兢兢的，聽到綠蠟兩字，連忙将頭垂低了應是。

全嬷嬷還在屋裡看那批藥箱子，那燕窩，人參還有極漂亮的鹿茸，挨個擺着，東西雖不多，可拿了纏枝蓮紋的長箱子裝着，便是那箱子也算是半個寶貝了。

這隋家出手也是闊綽，不是說落敗了嗎，全嬷嬷心裡這麼想着，張手拿了那燕窩愛不釋手的瞧着，這樣好的東西自己長這麼大都沒吃過幾回。

果然是郡公之家，家底還是深啊。

全嬷嬷見那小丫頭撩着簾子預備出去，忽然隻覺得那丫頭有幾分眼熟，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便又喊住了她。

“你叫什麼名字，回來也好賞你。”全嬷嬷道。

那丫頭隻低着頭，似是從口中磨出二字一般道：“小穗。回嬷嬷，我叫小穗。”

*

符嬷嬷同明力說了禮單，拿了庫房鑰匙預備清點，正好在路上遇到小沈氏。

小沈氏一臉愁眉，見了符嬷嬷忙道：“你如何來了？”

“回太太。隋家大太太遣人送東西來了，我去瞧瞧庫房的東西，也好還禮。”符嬷嬷道。

小沈氏點點頭，身後跟着璎珞。

“之前庫房裡有一對青釉貫耳瓶，你一起理了到時候給孟蓮姐姐一起送過去。”小沈氏吩咐道。

符嬷嬷忙應了，又見小沈氏臉色不大好：“太太這是怎麼了？”

小沈氏平了平嘴角，舒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模樣：“我去同老爺商議大少爺開春搬池館的事，老爺隻說池館很好，大少爺搬出來就是為着讀書寫字的，平白管旁的做什麼，隻是命人多加打掃，再不濟便将那片竹林砍了便是。”

“老爺說的都是氣話。”符嬷嬷輕輕皺眉，眼裡帶着安慰。

“是啊。我聽出來老爺說的是氣話，那片竹林是從前就在的，長勢很好，又漂亮，老爺素來也喜歡那一片竹林。”小沈氏淡淡歎了口氣，“隻是陳姨娘那日一個勁的求，我瞧着心裡也難受，總想着，若是春詞是個男子，命她去那樣的地方讀書寫字，便是我也要成夜的擔心。”

符嬷嬷見小沈氏情緒有些低落，一手扶了她，替她撥開眼前的樹木的枝幹：“太太也不必将陳姨娘的話太放在心上，您是院裡的太太，陳姨娘雖然跟老爺久了些，可到底隻是個姨娘。”

小沈氏一時間沒說出來，半晌才道：“隻是大少爺是咱們家唯一的男子，老爺又看重，若是真出什麼事，這可怎麼好。”

小沈氏的優柔寡斷，符嬷嬷早已習慣，可即便是這麼多年下來，聽小沈氏這樣說，符嬷嬷也還是不禁皺了眉頭：“太太！您若是這樣說，我便鬥膽說您一句話。從前在府裡的時候，老太太念着您性子柔軟，臨出門也多多囑咐過您，您如今卻還是這樣！”

小沈氏聽了心裡難過，卻也明白自己這個性子，說好聽點是柔軟，說難聽點就是優柔寡斷。

“母親說的話我一直都記着，隻是……”小沈氏自己說着便又收住了口，“算了，你回頭親自去陳姨娘那一趟，隻說同老爺說過了，老爺念着大少爺的功課，況且池館離外院又近，平日裡大少爺歇在外院也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