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遙再次有意識時,是有人在推搡她,一邊“喂!醒醒!喂?”地叫她,見她沒有反應,隔着口罩拍她的臉,力道并不重,但那種随意的姿态讓她即使還不太清醒,也暗自為接下來的的待遇提了一口氣。
“不是吧,特意隔着口罩捂的,還能暈這麼久?!是不是裝的?”
“讓人蹲好幾天了,出門就沒露過臉,網上那麼好看,該不會是個照騙吧?”
“真醜的話我們今天能在這兒?你當周伯父眼瞎?”
“川子,你想看她長啥樣不?”
………
耳邊細碎的說話聲越來越清晰真切,手腳有點使不上力,頭腦也像喝醉了似的輕飄飄的暈沉,她費力地睜開眼睛,遠處影影綽綽的山影龐大沉默,像是到了什麼月黑風高的行兇地點,她被胡亂的聯想吓得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
“醒了。”
她聞聲慢慢地偏了頭,車窗外有人拿着煙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車窗周圍圍站着的年輕男人有好幾個,但尤遙一眼就能認出來哪個是周少川。
即使昏迷前沒看清臉,那種挑剔的、惡意的、冷漠的眼神還是牢牢地刻在了她的腦海裡。現在他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盯着她。
他的輪廓和眼睛有點像周以謙,這使他桀骜不馴的硬朗長相上有了一點能中和那股兇感的清和雅正,不笑的時候鋒利得像柄出鞘的劍,但能想象他挂起笑臉的時候,又是另一種能迷惑人心的朗朗氣度。
他輕飄飄地隔着煙霧盯了她一會兒,嘴角泛起幾絲意味不明的笑,雖然一句話沒說,但這樣的深夜、山頭、紮堆的男人和明晃晃的要教訓她的惡意,已經帶給她深深的不安和恐慌。
她想求救,暗自找遍也沒有發現手機,很大概率是在當時被拖進車的時候脫手了。
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她心底泛起遲來的悔意,為自己的天真和輕率。當初沒想着勾搭周以謙,不把他那個兒子放心上也情有可原,現在正式接觸考慮了,居然還對他的家庭背景一無所知,連他兒子多少歲什麼性格都不知道問!她聽夏雙提及的時候還以為就是個叛逆初中生,哪能想到都這麼大了!看上去都跟季淮差不多大!還是個一言不合玩綁架的潛在犯罪分子!
今天這兔崽子要是真對她做了什麼,周以謙難道還真能大義滅親不成?頂多花點錢堵住她的嘴,口頭上賠個禮道個歉也就過了,難不成她還有說理的地方嗎?
這就是上天對她妄圖不勞而獲的懲罰,輕松得到的錢财總伴随着隐藏的風險和代價。
這些念頭隻翻飛了一瞬,現實是她理了理歪掉的帽子和口罩,努力保持鎮定和冷靜,打定主意如果今晚隻是為吓吓她給她個下馬威,那就聽話裝乖忍這一時,如果這群二世祖真的天不怕地不怕要動真格作踐人,那就拼死反抗沖鬧大收不了場去,結果很可能是她進急診,但周以謙肯定會賠她一大筆錢的,可行。
所以當周少川讓她下車,換車坐副駕駛的時候,她問都沒問就拖着無力的雙腿跟着他上了另一輛跑車。
順從得讓周少川不禁挑了挑眉,嘴裡半誇半諷地歎了一句:“真聽話。”
她清醒過來後就看清了現狀,這群聚集的纨绔子弟是要玩賽車了。
整個場子基本都是男生,跟着的女生隻手可數,跟周少川比賽的另一輛車的副駕上倒也坐了個女生,這多少讓她松了口氣。
等會兒假裝被吓哭,不知道能不能讓周少川順利出了氣放她回去?萬一她沒表現好,周少川會不會不甘心想什麼新點子新招數?
不等她想好反應,随着一聲哨響,兩輛車像離弦的箭一樣飛了出去!
霎時間,天旋地轉,心慌氣短。
她實在高看了自己。
作為一個不愛動的懶人,即使是上輩子,這樣驚險刺激的活動也很少嘗試,她以為能接受跳傘蹦極自然也能接受飙車,但沒想到這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她平常是不暈車的,但或許是因為剛剛被藥,頭本來就有點重,現在又像被扔進了高速轉筒裡,幾道急彎一過,她就有了想吐的沖動。
“停下,我想……”不等她艱難地說完,車裡就響起了她的幹嘔聲。
“敢吐我車上你就死定了!”周少川陰森森的語氣格外瘆人,他很快靠邊停了車,尤遙拉開車門沖出去扯了口罩就開始伏在草叢邊吐。
她晚上還沒來得及吃飯,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但反酸的感覺格外難受,眼淚不知什麼時候被帶了出來,她滿臉狼狽地蹲在那裡,緩了好一陣。
車上的周少川已經等得不耐煩,但他并沒有下車的意思,相反,他喊都懶得喊就準備啟動車子離開了。
此時尤遙已經慢吞吞挪了過來,聽見引擎聲響,怕周少川滅絕人性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趕快忍着難受小跑着過來。
見她知趣,周少川慢悠悠滑動着車子等她,卻沒等到她直接上車,而是繞到他這邊來敲他的車窗。
“你最好是有……”不耐煩的話還沒說完,按下車窗的周少川猝不及防地就對上了尤遙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