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歲左右,魔法師第一次帶二人出宮去了後來的百花崖,名為找藥,實則春遊。
他拿着一卷書背着一堆書呼哧呼哧地在前面走找書裡的靈草,女巫什麼書都沒帶,拿着一張自己畫的簡筆畫對照着河邊的一株花,魔法師則似乎永遠也快活不起來,哪怕不太有形象地靠在石頭上看書時也仍是如此。
他嫌累把背上的書都放到了地上,不想輸給女巫,拿起一本就又步履匆匆地找草去了。
女巫則撿了塊她小半個頭大的石頭,蹲在河邊若有所思地盯着河裡,片刻後舉起石頭猛砸下去,抓着昏過去的魚回去找魔法師,那時說話就相當冷了,“老師,吃魚麼?”
他莫名其妙地轉身看去,魔法師從手中的書裡擡眼看向女巫,眸子裡難得染上幾分淺薄的笑意,“厲害,不過……讓我跟那小鳥搶吃的?”
女巫這才惡作劇得逞地大笑起來,一聲響哨喚來魔法師頭頂那盤旋已久的鷹,将魚一把甩上天後笑着撲進了魔法師的懷裡,魔法師也不在意她趁機将沾了魚腥的手往自己衣上擦,隻含笑着朝他招手示意他過去。
他抓着剛找到的草朝她們跑去,走近前時先将手裡的草給魔法師看,魔法師拿過那草讓他咬了口,含笑道:“可以作佐料吃。”
嘗起來有些酸。
他平靜地想着。
三人往深山裡去,獵了一隻野兔,他和女巫又去找了些漿果野草,魔法師烤兔子的間隙二人就在一旁哼哧哼哧地砸,還順便學了生火這種小法術和一些動植物的雜七雜八的知識,之前不知怎麼發現女巫會訓鷹,他羨慕嫉妒好久,那次之後也學會了。
隔着八百多年時光,那些日子早已看不真切,記得最清楚的,也唯有自己投向女巫的,那時時刻刻、時時刻刻擠滿了傾羨的目光,但在那隐秘的自卑的催化下最終隻剩下一腔無處可出的洶湧憤懑。
透過池水,他這才看見自己的神情,空茫、惶恐,還有深切的、深切的厭惡和決然。
終于還是被發現了?
什麼天命、大任,憑什麼有的人生來就有,憑什麼有的人要窮極一切才能爬進入門,憑什麼有的人瀝盡心血也比不過那輕飄飄的一句……命?重得要壓死人了。
而他當然會讓說這句話的人被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