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實是有些自相矛盾了，烈晴，我也願你能成長些。你與雲劍戒心都太重，偏又不曉人情，除非遠離人世，否則行走世間，總會吃虧的。唯有你們二人相互扶持。我不求你們情比金堅，隻盼前路受阻舉目四顧時，在人間還有一道牽絆。

你比雲劍聰敏些，這些事你看得分明，還得勞你多多在旁盯着雲劍莫要沖動行事。她心思多，又寡言，念頭悶在心頭最容易滋生禍端，我怕她會發瘋，還請你代我照看着些。

這樣說來總歸是對不起你，當初若非雲劍失蹤我誤闖你領地，還胡攪蠻纏地和你大鬧了一場，你也不必入世面對這一切。這些年來我總覺愧對你們二人，尤其是你。雲劍話少，我憂她出事總對她關照多些，與你卻不常深談，實在是委屈了你。總想着要多補償你，翻來覆去卻始終隻有一些俗物送至你床頭，未言的話隻随着月落回了心頭。

你很聰明，不需要我的指點迷津，不需要我的額外照拂。若未遇見我，你的修為定能有所不同，甚至問鼎天地。到底還是我累了你，當初年少隻感念命運饋贈，卻不曾發覺這份饋贈是多自私的審視。

如今卻還要托你照看雲劍，實在抱歉。我欺瞞你，連累你，如今卻還要托你。實在抱歉。

烈晴，我能給你的實在不多，那些俗物你也早不喜歡了。猶記得那年初到此地，我托人置辦來了一套東西，本想親手為你打隻劍，後來才想起你不愛用劍。那把劍不知遺落在了何處，當時卻也沒心思尋，一心隻想看看這地方，于是拜别了國王跟你們一同遊曆。

隻記得不知在哪兒我折了一支桃枝給你，你喜歡得打緊，做什麼都帶着，總笑着拿那小枝兒去撥雲劍的頭發、戳她的手、打她劍鞘還挑人家衣襟，擾得她煩不勝煩，連你調戲她這種詞都說出來了。

我瞧着好笑，雲劍卻是真的惱，隻好收了你的桃枝。可你又不高興了，總不時譴責地瞥我兩眼。其實後來給你又打了支桃木簪子，無奈一直沒機會送你，一直拖到今日。

我前幾日去了故地，兩樣竟都被我找見了。現在你應當也瞧見了。

如何？比起匠人的手藝想也差不了多少。可得給我好好收着，廢了不少精神。我記着昨日看時那桃枝還開了花，看得人心裡歡喜，跟你似的。

這話出口實在古怪，但還是多謝。烈晴，多謝這一路的相知相伴，讓這百年如此歡快。雲劍這時應該還沒醒，她的那封信麻煩你先收着，也可以看，由你決定是否給她。不過想也不必，你們都非需要绮麗幻境的人。

啰嗦着寫了這許多，還是想再啰嗦幾句。我想你如今應當在哭，可别哭了，至少晚上再哭，我還能托個夢來哄哄你，也好看看千年過去如今你什麼模樣了。記得按時歇息，入不了你的夢我也要借雲劍的來說你的。

另，你不過小雀一隻，不必在這人間蹉跎，還是回你的山裡去罷。

好好睡覺

你敬愛的英明主人李悟生書】

看至最後，烈晴終于沉默地閉上了眼，眼中蓄了許久的淚倏地滾落，燙得人心熱。

李悟生。

一旁的桃枝倚靠着巨樹立着，上面的桃花被吹得顫了顫，細蕊在風中搖曳着，粉紅的花香跟着送至林間，桃花開得正豔。

李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