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基藏匿在床和櫃子的縫隙之中,兩隻大而黑亮的眼睛緊緊盯着門的方向。
敲門聲持續不斷的進行響起——“砰、砰、砰砰砰,”雜亂無章。
大概持續了兩分鐘左右,敲門聲停了,但細碎的腳步聲、沙沙的衣料摩擦聲卻昭示着門外的人并沒有離開。
當然,這聲音本是極輕微的,但逃不過感官異常敏銳的路基的耳朵。
終于,伴随着“吱呀”一聲,艾爾雅房間的門被推開了,路基将身體伏得更低,小心翼翼地藏匿住自己的存在,在暗處默默觀察着走進來的兩個奴隸。
兩個奴隸均穿着妥瑞朵家族統一的白色奴隸工服,長年累月做着髒活累活,衣服已經從白色變成了灰撲撲的黃色,袖口領口處更是磨損出了線條,随着兩人的行走飄蕩在空中。
一聲短暫的驚呼聲之後,“他媽的吸血鬼住這麼好!”其中一名偏胖的奴隸憤憤的開口抱怨。
洩憤似的粗暴拉過特制的神色亞麻窗簾,将茶幾上的水晶杯重重放下,然後一屁股坐在柔軟舒适的床上,偏胖的奴隸一邊拽着床邊帷幔上的流蘇,一邊繼續發着牢騷:“咱們兩個這麼多年給他們幹了多少差事,什麼好處也沒得到。一問那個管事兒的吸血鬼,就說這城堡很簡陋并不值得參觀,我從外面看這房子髒不拉幾的還真信了!要不是這次機緣巧合搭上了巴倫伯爵,咱們估計一輩子都進不來。”
說罷,他直直的躺倒在床上,雙手摸過絲滑如水的床單,不由自主地哼唧出聲。
相較于滿腔怨言、毫無防備的胖奴隸,另一個容長臉的奴隸顯然要謹慎許多。
“唉,”他推了推躺在床上,已經舒服地閉起眼的胖奴隸,“趕快做完了離開這裡吧,”,說着他轉着細長的脖子環視一圈,沒有發現隐藏的天衣無縫的路基,“雖說艾爾雅伯爵去參加宴會,據說沒有三四個小時回不來,但保不準突然有其他人礙事,我們還是速戰速決為好。”
胖奴隸長歎一聲,最後還是聽話地坐起來,在腰間摸索片刻,他拿出什麼東西交給了那名容長臉的奴隸——路基此刻稍稍探身出去,隔着不短的距離,在破爛衣袖的半遮半掩下,他看出那是一枚臂章,印着妥瑞朵家族的家徽。
容長臉奴隸接過這枚臂章,接着在門邊的櫃子處翻找片刻,不多時拿出了一枚一模一樣的臂章。
“唉,你說咱們幫巴倫伯爵做事兒真能有好處嗎?現在巴倫畢竟是……那個樣子。大家都在傳這次的統治競選他也要輸給那個叫艾爾雅的,到最後要是……”
容長臉的奴隸正忙着,沒有看他,似乎也有些惴惴不安,但是心裡還有點自己的想法,所以回答的還算坦然:“走一步算一步吧,但是巴倫再差勁也比艾爾雅伯爵要強。”
他終于比對好了兩枚臂章,确認兩者一模一樣,将帶來的冒牌貨放在櫃子中。容長臉的奴隸偷偷瞥胖奴隸一眼,見對方還沉浸在對未來的擔憂以及對柔軟大床的迷戀中無法自拔,根本沒在意他這邊,便将艾爾雅的臂章收入了自己懷中。
做完這些,他叫胖奴隸:“走了!再晚一點有負責衛生的例行打掃,被他們看見就麻煩了。”
胖奴隸最後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床單,嘴裡嘟囔:“哎呀,我真想在這裡睡一覺。本來還能在那個奴隸大棚裡湊活下去,今天遇上了這麼好的床,真是一天也忍不下去了。”
走到門口,兩人先将耳朵貼到門上,仔細地聽着外面的動靜——确保外面無人他們才能推門出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清脆如銀鈴的笑聲短促響起,就像是模仿着第一次遇見艾爾雅那天艾爾雅的話,路基開口:“宏古、枝萊,你們怎麼在這裡?”
兩人身體一僵,臉色慘敗地轉過身來,像見鬼一樣瞪着堂堂登場的路基。
半晌,名做枝萊的容長臉奴隸似乎想開口說點什麼緩解下着凝固的要窒息的氛圍,但是張了張口,他什麼也沒說出來——因為他想說的,也恰恰是路基這句‘你怎麼在這裡。’
胖奴隸宏古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路基是從哪裡出來的,甚至有些懷疑這個房間是不是有個相連的小空間,左顧右盼地重新打量了艾爾雅這間寬敞但陰暗的卧室,無果後他轉向路基,磕磕絆絆地開口:“我,我們都以為你被帶走之後是死了。”
同病相憐、同甘共苦的一群奴隸,如果有感情那會是相當的深——可惜并沒有。
宏古和枝萊對路基沒感情,所以在路基被雷尼帶走消失數日後他們也隻是“認為他死了”。
同樣,路基對他們也同樣沒有。
臉色帶着一抹模糊瘆人的笑容,路基問他們兩個:“你們在做什麼?”
宏古支支吾吾地什麼也不說,因為害怕眼前的路基,他的眼睛因為恐懼而睜大着。而枝萊,在意識到路基完整地看到了他們兩人剛才的所作所為後,一閉眼,索性将前因後果都講了出來,末了,他琢磨着路基身上的傷口勸說路基道:“路基,你在艾爾雅伯爵這裡一定受了很多折磨吧,現在不用擔心了,我們已經聯系上了巴倫伯爵,按照他的計劃,艾爾雅……”
路基忽然打斷了他:“巴倫……他的計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