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勞艾爾雅動手,一直伸長胳膊為艾爾雅指引路線的酒保推開門,恭敬地呼喊一聲:“店長先生。”
馬倫亨看着艾爾雅,放下正在小心翼翼擦拭着的煙鬥,饒有興緻地哼笑一聲。
兩人的視線對上,艾爾雅也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大方地在馬倫亨對面坐下,艾爾雅開口:“你比我想象的要年輕一些。”
以艾爾雅推測,馬倫亨大概在三十到四十五之間,之所以猜測範圍如此之大是因為馬倫亨有種很奇妙的錯雜氣質:乍一看是很年輕整潔的,但仔細看又差了點什麼。大概是因為他明明留着修剪細緻的分頭,但下巴卻蓬亂地絮了厚密的胡子,也可能是因為他明明穿着襯衣馬甲兩件套,但外面的針織馬甲卻并不修身合體。
“是嘛,”,馬倫亨沒做什麼虛假敷衍的寒暄,從桌下掏出一張羊皮紙推給對面的艾爾雅,他粗聲粗氣地開口:“看看吧,這個月交易的東西。你應該也知道,黑市講究的是以物易物,想要什麼東西,就拿出等價的物品來換。喏,都寫清楚在上面了。”
順着馬倫亨的話,艾爾雅低頭看着那張寫滿了黑色字迹的羊皮紙。字,他是認識的,但三到八個字組合起來成了名字,他就不認識了。比如這個叫做“軸光膏”的東西,沒寫任何用途,隻在後面很潦草地寫了“珂絲荔果×5”,表示要用五個珂絲荔果來交換,暫且不提珂絲荔果艾爾雅也不認識,下面那個叫做“拜藍普章萬寶夾”的東西更是讓他完全摸不着頭腦。
系統很明顯已經從艾爾雅逐漸亂成一團麻的腦子中看出了他的窘境,這張紙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他倒也認得幾樣東西,不過他才不會告訴艾爾雅呢。讓他不聽自己的話,活該!
系統在一邊自顧自地賭氣又自顧自的洋洋得意,艾爾雅其實完全沒在意他。
很為難地擡起頭,艾爾雅直白的開口:“你這字也太難看了,看不清,”說着他又裝模作樣地再費勁看了一眼那張羊皮紙,重複一遍,“根本看不清。”
馬倫亨一愣,他當然是知道自己字不好看的,字醜、還總是寫歪,在羊皮紙上抄寫交易的物品可能是有些災難了,但他确信這也萬萬達不到完全看不清的樣子。但是看艾爾雅苦悶的樣子又不像作僞,本來便多少有些心虛的馬倫亨便沒有過多質疑,裝作灑脫而不耐煩地勾勾手:“哪裡看不清,我跟你說。”
于是艾爾雅很順利地一邊批評着馬倫亨的字迹,一邊不引人懷疑地問清楚了想知道的内容。
馬倫亨岔開腿大咧咧地坐着,看着艾爾雅抿唇、眉間也微微皺着,聚精會神地研究着那一張羊皮紙,忽然感到了這個年輕人的有趣:“唉,”他出聲吸引艾爾雅的注意,“其實我知道你。”
艾爾雅不甚在意地“哼”了一聲,連頭都沒擡,這幾天如果誰忽然知道了名不見經傳或者更差勁,以孱弱無能聞名的艾爾雅,那多半是因為第三都市競選,自己打垮了巴倫這個競争對手這件事。他以為馬倫亨知道自己的原因也不外乎于此,沒想到馬倫亨下一句卻讓他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人出錢買你的命。”
依然沒有擡頭,艾爾雅稍稍思索了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可能人選,試探性地問:“是樊卓家族的嗎?”
沒想到這位馬倫亨毫不講究聯絡人“中間商”的本分,很果斷地回答:“還真是樊卓家族的。”
貌似無奈地苦笑着,艾爾雅将那張紙還回去:“那看來我隻有乖乖等死了?總之保佑我還能有機會指點指點你的字吧。”
系統徹底搞不清艾爾雅在做什麼了,或許真的如艾爾雅那句“我還沒玩夠呢”所說,艾爾雅現在純粹的在玩。
精挑細選後,艾爾雅看上了兩樣貨物,一件是一副純皮制造,鑲嵌了紅寶石的項圈,此項圈據說有讓持有人感受到佩戴者心跳、情緒的作用——換言之,控制。除此之外該項圈還有許多其他的功能,功用一欄被黑色小字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不過艾爾雅并沒有細看,他想要這個項圈,純粹是想要項圈,其餘的并不在乎。
系統吸進一口氣又呼出一口氣、吸進一口氣又呼出一口氣,終于還是忍無可忍:“友情提示一句,以防您老眼昏花看錯了,一管獨角獸的鮮血寫在了後面一欄……是你需要拿獨角獸的血來換這個項圈你懂嗎?”
“我當然知道,”艾爾雅對此作出了很有理有據的解釋:“反正我們需要獨角獸的血來救莉微,那麼取一管是取取兩管也是取,不如順便拿來換點東西。”
系統:……
而對于艾爾雅指向的第二件貨物,這次不需要系統提醒,馬倫亨首先怔愣着确認了一遍:“這個手電筒可是專門為了防吸血鬼設計的,打開時能瞬間發出高溫以及持續發散類似太陽的光芒,你……”
高深莫測地一笑,艾爾雅表示自己自有妙用,又向馬倫亨确認了一些必要的交易事宜。因為防吸血鬼手電筒所需要的隻是些彩鑽寶石,因此艾爾雅得意拿着交換到的防吸血鬼手電筒趁着天還沒亮回到了城堡。
坐在沙發上,艾爾雅左腿搭在右腿膝蓋處,左手随意拎着一封連信紙都沾染了玫瑰花香的信。
“伊文捷琳……”疲憊地向後靠去,艾爾雅用信紙蓋住眼睛,口中喃喃道。
信他已經看過好幾遍了,信中最開始表示宴會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已經善後完成,請無需再擔心。而下面一段,伊文捷琳表示她的女友菲妮克絲小姐最近正處于一段情感困境中,希望他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與她一起勸慰菲妮克絲小姐,順便品用上好的血液——樊卓家族近些日子抓獲了一批家畜,其中有幾個質量絕佳。
這封信乍讀起來是沒什麼問題的,小女兒春心萌動,找借口約心上人出來約會品……血液。
但是艾爾雅是知道關于伊文捷琳的故事線的。
伊文捷琳可以說是直白熱情、如鮮花一般富有生命力的代表,她會是那種拿好友的情感問題為借口促進自己感情的人嗎?
在艾爾雅閉着眼睛思索時,一道陰郁晦澀的視線直白地射在他的身上。路基臉色蒼白,指甲深深掐入肉裡,勉強以疼痛來讓自己保持理智——他知道那封信是誰的。
那封信上甜膩的令人作嘔的味道和那天晚上送艾爾雅回來的女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天色将亮,屋子裡處處塗抹着深藍色的光暈,艾爾雅身上的禮服還沒脫,毫無聲息地仰倒在沙發上,正經與脆弱交融,呈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路基壓下自己急促的喘息聲,一步一步來到艾爾雅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