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大兄弟,你先别往裡面去,麻煩過來搭把手。”
就在許茗山快要走到樓梯口時,他被叫住了。站在門口往裡張望的沈儒秉也看到了正在說話的人。
“沒事吧,怎麼現在才出來,身上沒受傷吧?”沈儒秉不顧阻攔,走了進去。聞朝把手上的袋子遞給沈儒秉。許茗山知道了這個人就是他們要找的聞朝,上前從他的手中接住了正昏迷不醒的人。
“煙太大看不清路,出來的地方被火擋住了,我繞了一段路才出來的。”聞朝婉拒了沈儒秉過來攙扶的動作,他長舒一口氣,“這孩子總算是被我拖了出來。哎,要是平常多鍛煉一些,就不至于走這麼多彎路了。”
聞朝此時愧疚得就像是看顧不周全弄丢了孩子的小媳婦,滿眼的委屈多的快要溢出來。沈儒秉見他自責,連忙說:“不用自責,這麼危險的情況下,你都沒有放棄他,成功地把他帶出來,這一點已經足夠了,不必為做不到明日的自己而感到自責。”
聞朝點了點頭,他把自己出來晚的原因說給衆人聽後,也就放棄了繼續惺惺作态,多說易失。
幾個人終于平安的從火場中出來了,這讓外面等待的人也把焦急浮躁的心咽回了肚子裡。而此刻救火人員終于行色匆匆地趕來,沈儒秉吩咐幾個人前去交接。原來是路上發生了交通事故,導緻交通堵塞,救火隊繞了一大圈才趕到現場。
簡單描述了當下的情況,話不多說,隊伍立馬展開了滅火救援行動。雖然在此之前沈儒秉一行人把看到的人都帶了出來,不管死的活的。但是由于他們行事匆忙,又是帶着目的進去的,所以對裡面是否仍有人被困住這件事還是處于未知狀态。
“他怎麼樣啊?”聞朝擔心地問他救出來的男孩的狀況,“你不是那個調酒師嗎?”其實他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但是直到現下才露出一副恰到好處的驚異,表示對這個令人印象深刻的調酒師的真實身份有了新的認知。
許茗山看了聞朝良久方才緩緩地回答:“他已經死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哎不是,我看到他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啊!”聞朝向前掙紮着走了幾步,不可思議地說。
沈儒秉剛才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聞朝的身上,沒有看他抱出來的孩子。這個孩子同樣的灰頭土臉,看不出真容,但是從身形上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他也為少年的死感到吃驚,怎麼今天他們兩個加起來都沒能從火場中救出一個活人呢。
沈儒秉嘴上不說,心中起疑。
“你看到他們時,兩個人是在同一間房裡出的事?”沈儒秉不禁問道。
“對,我出來時聽到房間内出現響動,以為裡面有人,想提醒他們起火了趕快逃,但是敲了幾下門都沒有回應。當時我趕着去查看火災的情況,于是就往源頭處跑。等回來時,看到那個房間還是房門緊閉,于是就推門去看,就見到他們兩個倒在房裡,情急之下隻抱起體重較輕的孩子往外逃。”聞朝一邊說,一邊将趙知返給他的卡片塞到沈儒秉的手中。
“好好,這件事回去再調查,先解決眼下的事情。”沈儒秉沒讓聞朝繼續說下去,他轉身看向許茗山,“小聞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緝毒大隊的負責人,許茗山。”沈儒秉向雙方介紹彼此,“這位是我們調查局的新人,跟着我們的負責人趙隊出來的。”
其他隊員正在忙着整理收集的東西,和救火隊的人描述裡面的情況,以幫助他們盡快找到起火點進行滅火。聽到這話,稍一遲疑,不過礙于有外人在,便默不作聲各司其職,任沈儒秉将謊話編下去。
“你們看,除了這些人,還有沒有其他的落網之魚?”沈儒秉詢問許茗山。
“主要的涉案人員基本在這裡,還有一批隊員正在追查逃離的嫌犯。”許茗山簡短地回答。
“需要我們加派人手幫忙追查嗎?”
“如果可以的話,那就麻煩了。”
沈儒秉在許茗山眼皮子底下打開了通訊儀聯系正在調查局坐鎮的陳小娜,“小娜,現在還周轉的開嗎?‘東風知多少’這邊發生了火災,而且目前出現了兩名新的死者。麻煩你那邊封鎖周遭全部路段,不要讓嫌疑人有逃出去的機會。為了這個案子我們已經付出了這麼多,絕對不能讓它繼續不明不白下去!”語氣溫和,但話說的強硬。
“許隊長,請問你們這邊有沒有嫌疑人的基本信息,如果有的話麻煩給我一份以助調查。”沈儒秉在許茗山面前說這麼一段話并不是在邀功,也不是想搶占功勞,他隻是在告誡他們。雖然不曉得這幾個人是否對張局的事知情,但是意外發生在他們的上級相邀的過程中。他不會去主動懷疑同志們的性質,但是也不會對這件事置之不理,讓它含糊過去。就像他說的一樣,這個案子必須得查個徹底,否則所有人都得被套上不清不白不明真相的外套。
“有幾張嫌犯的照片。”許茗山發給他後,道了一聲感謝。
“小聞,你過來跟我說說詳細情況。”沈儒秉看眼前的局面基本穩定下來,方才招呼聞朝過去細說新發生的案件。
他帶着聞朝走到安全的角落,溫聲說:“這裡原本是小趙負責的,但是臨時出了一些事情需要他出面解決。你盡管說吧,他走後的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沈儒秉在接過聞朝塞給他的卡後,就知道了趙知返把現場留給了聞朝。
關于聞朝的事情,調查局的衆人也是有所耳聞,甚至暗中調查過他。
資料顯示,聞朝因為他爺爺的背景而收到制約,成為所謂的“犯罪基因攜帶者”,但是他依舊憑借着過硬的本領在這個星球找到了生存的一席之地。
怎麼說呢,其實在比爾姆這樣的邊緣星球反倒是受到不公對待的人最容易生存的地方,雖然這裡潛伏着數不盡的、更為瘆人的不公事件,就像他們正在偵辦的這件案子。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住在最髒最爛的貧民窟,每天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就不會嫌棄鄰居腳臭了——當身邊的每個人都在為生活而忙碌得腳不沾地時,自然就沒有時間過多關注周遭的人的底細。再者說,這裡的人誰還沒背着幾份案底,誰家又比誰家的背景幹淨呢?
這幾年沈儒秉也發現了規律,越來越多的“有案底”的人遷移到這裡定居,就好像聯邦要把這裡當成一個“廢品回收站”,把他們所謂的“良莠不齊”中“莠”都聚在一塊兒,徒留下幹淨的地方給那些“幹淨”的人,讓他們這幫流着肮髒下賤血液的東西自生自滅。
話雖如此,但是對聞朝的調查顯然是沒有發現任何的不妥。一個年紀輕輕就擔起養家糊口重任的人,人們在情感上總是更願意支持他的,況且這件事對他這樣的身份來說并不容易。
不過把可憐和同情放在一邊,正視聞朝的所作所為不難發現,他太聰明了。“慧極必傷”傷的不僅是他自己,還有親身接觸他的别人;“多智近妖”怕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親曆他那些莫名行為的人。
不管怎麼說,按照查案的規矩,還是不能抹除聞朝嫌疑人的身份。
“送去照片的人是我。”聞朝這一句話交代清楚他來這裡的原因。“我查到照片中的地址,來到這裡。”聞朝的眼睛很幹淨,如果光是看外表的話,幾乎沒人不會相信他的任何花言巧語。
“他接到出事的消息後,行色匆匆地離開了,把這張卡留給我,也算是幫我在調查的過程中‘開綠燈’。”聞朝想到沈儒秉看到那張卡時的眼神,再結合他随後蒙騙許茗山為自己打圓場事情,就知道這張卡不一般,恐怕涉及到一些機密,總之這張卡的分量絕對不輕。同時他也有些震驚,沒想到趙知返竟然交付他這麼多的信任。
“他為什麼會将接下來的調查交給你?沒别的意思,我一直相信小趙的眼光。”
“因為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沒人比我更加了解這個案子。”聞朝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冒着精光,就像看到了心頭好一樣,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真摯深情。仿佛給他一個查案的機會,他就擁有了全世界。
沈儒秉心中惋惜,如果不是生在這樣的時代,如果不是被這樣荒謬的律條所累,眼前的青年也許可以堂堂正正地走進調查局,成為刑偵界的一把手,是萬衆矚目的存在。
聞朝看得出這位沈警官眼中的可惜之情,他自嘲一般地笑了笑,看來自己裝的還行,演活了一個與自己的熱愛“陰陽兩隔”不得相聚的“癡心人”。“我在趙知返來之前基本捋清了犯罪團夥的成分。”還未等聞朝将自己的推理詳細說明,沈儒秉突然問了一句。
“為什麼接觸這件案子?”
今日的沈儒秉不複往昔的平和,再三展示出不同尋常的一面。以前的他哪怕是審訊犯人都擺着一副和和氣氣的笑臉,雖然以笑臉相迎的他也是一個“磨人精”,讓罪犯叫苦不休,但總歸是有一個面子工程擺在上面。
但此時的他完全複刻了張局雷厲風行的作風,讓人有一種翻江倒海重事将臨的緊迫感。
這種情況也并不是無迹可尋。總是有一些人,他們在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但每每大事臨頭,他們卻能昭顯出不可多得的能力。沈儒秉與張局搭檔久矣,彼此甚為了解。現在張局已經倒下了,老一輩的隻有沈儒秉出來扛大局,他自然不能向過去那樣溫潤無害,否則吃虧的終将是自己人。
他能裝成過去替他們頂風擋雨的張銘中同志的樣子。
兩個僞裝的人正在對峙,他們虛假得不分上下,确又各有所圖,兩個不厚重的肩上挑着不同的大梁。
......
調查局忙碌得天翻地覆。一面是圍追堵截嫌犯,一面是處理伏加索的事故,還有正在接受雪上加霜的新案件。一個辦公室都快要翻出不同的浪花,整個調查局看上去各忙各的,但卻忙中有序,隻需陳小娜一句話的工夫,就可以百川彙海,擰成一股水流。她安排得很好。
“你們回來了。”當陳小娜放下手中的卷宗,看到回來的陳逍魚時,胸腔中勒緊的肺部終于活躍起來。平日裡,同事們總是打趣道她跟陳逍魚都姓陳,還都是“xiao”字輩的,指不定哪輩子是兄妹。當時她嗤之以鼻,但是每到關鍵時刻,總是沒由來地認同。這是發自内心牢刻于骨不必言說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