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被打攪了休息,聲音裡充滿了不耐煩。“誰啊,什麼事情呀,沒看到了我正在睡覺嗎,還有跟誰在這裡‘小姐’呢,麻煩看清楚好嗎,老子是男人!”
隻見那人把臉上的刊物一掀,撇在了前台的大櫃子上。刊物的封面看着非常正經,但是正擺在桌面上的這一頁卻是美男如雲。清一色的肌肉男模“衣着不整”,零零散散地躺了一地,腿挨着腿,手臂挨着手臂,個個是銅色的皮膚且冒着精光,都快給旁邊挨得近的人照出了倒影。
聞朝嘴角抽了抽,實在是不忍直視,于是去看眼前這位的“廬山真面目”。
一看倒還真是不得了,聞朝一時之間竟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隻見他留着一頭齊肩的烏黑長發,發絲淩亂,露出中間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一雙滴溜圓的大眼睛中還裹挾着被打攪的怒氣。要不是他的喉結明顯,聲音略微“粗犷”,或許真會被認作女孩子。聞朝倒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精緻的男孩子。
“哦,原來是小哥呀,真是打擾了,我過來找人。”聞朝立馬改了口,朝他歉然一笑。
這位小哥自顧自地系着散亂的裙帶,玫紅色的長裙及地,腰間紮着一掌寬的絲帶。
他似乎是感覺到聞朝的視線,于是沒好氣地對着聞朝一通輸出:“看什麼看呀,沒見過男人穿裙子啊!還有,找誰?直接說,别磨磨唧唧的。”
不過當他擡頭看向聞朝時,原本要說的粗言穢語硬生生地被他自己給咽了回去。臉色也是瞬間陰轉多雲再轉晴,好一副天氣預報在線播報呀。
“哎呦,小帥哥歡迎光臨呀!請問閣下有何貴幹?找人是吧,你找誰,隻管跟我說,我很喜歡給人幫忙的。”
他嘴上黏黏糊糊地說着,眼神也往聞朝身上粘,看得聞朝雞皮疙瘩遍地生根。
“我找淩哥,淩志飛。”聞朝簡短地回答。
“找什麼零哥,不如找——什麼?你說淩志飛?”那人聽到這名字的瞬間再度晴轉多雲,臉色耷拉下來,“哼哼,看你長得濃眉大眼的,實在是沒想到啊。”他的話意有所指,“淩志飛是吧,人出去了,不在。”
聞朝無視他的臉色,接着問:“他不在嗎,那也沒關系,我去他房間拿些東西。”聞朝徑直往樓上走去。剛才進門後他細細觀察了四周,這個方向應該就是樓梯口。
三,二,一——“哎,我讓你進去了嗎,你又不是這裡的客人。”
果不其然,沒走幾步聞朝就被這位暴脾氣的前台給叫住了。實際上,自己根本就沒打算去淩志飛的房間裡找什麼東西,至于剛才的舉動,也不過是演給前台看而已。
“你是淩志飛的狐朋狗友吧,可是他并沒有說過今天會有人過來拿東西。”
聞朝默認了朋友這個說法,他裝出糟心頭疼的模樣。“你也知道淩志飛那個性子,無論是什麼事情都是嘴上說重視,回頭就給人忘記。”
前台對這話表示贊同,難得點了點頭。
“我們之前約好了,要過來取東西。誰成想他不在呀,準是跑到哪個地方喝酒快活去了。”
前台往椅子上一倒,躺椅伴随着他的動作一晃一晃的,“既然是這樣,那就抱歉啦,不準進!”
聞朝看着這個難纏的小孩,伸進兜裡拿出了那張寫着219的房卡,拍在前台的大櫃子上。
“這是淩志飛的房卡,既然他沒回來,你又不讓我進去,那我還是下次再來吧。”說着徑直往外走去。
女裝的那個小孩也沒有阻攔,穩如泰山地坐着,看着聞朝的離去。
良久,他才起身,輕輕地說了一句“有意思。”
離開協和酒店的聞朝并沒有直接離去,他按照原路返回,中途七拐八扭地進入了小巷子中。他來這一趟并不是為了去找淩志飛拿什麼東西,而是确定他的住址。
在東風知多少與淩志飛攀談時,聞朝就覺得那個夜店并不是他們真正的後方,頂多算是一個迷惑警方視線的第二層保護罩,至于第一層則是最先鋪陳在衆人面前的龍湖茶館。
他在确定淩志飛的位置時,發現屏甯區這個地方房多人少,不僅有不少爛尾樓,而且僅有的建築也被一些不起眼的小商鋪割據——這是城市發展中一個被遺棄的地方。
聞朝擡頭望天,隻見四周建築低矮,所以天空難得寬敞一些。但是各種電線交錯縱雜地糅合在一起,卻将眼前這片天光割裂。天空四分五裂了。
他看着衆星捧月似的那座建築,那棟最高的,但是看上去破舊不堪的歐式風格的修道院,聽說那裡原來是一座學校。
這也就講得通為什麼屏甯區如此複雜了——學校帶動周遭的經濟有所起色。人們紛紛向這裡湧來,希望能夠搶到第一手資源,或是借着近處的優勢使孩子得到最好的教育,或是趁機開店鋪賺上一筆。
不過天不假意,學校并沒有成功辦下去,荒廢後被修剪成一座修道院,收容了不少孤兒。而原本周圍的房地産開發商看着這塊兒失去了發展機遇的土地,也紛紛離開,所以這裡就成了如今被廢棄的無人區。
這是表面上能查到的東西,雖是如此,卻也花費了聞朝不少的力氣。
如果把後方放在這裡,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希望自己剛才的動作能夠“打草驚蛇”吧。聞朝笑了笑,眼中卻是一片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