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但是聞朝還是眼尖地在一團雜糅着光學殘影的黑暗中看見了那一座熟悉的建築。
聞朝對它非常熟悉。因為在此之前,他已經看過很多遍了。
“這裡是孤兒院?”他問。
由于他們正在“跑路”途中,宋河自然不願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搭理他,隻是敷衍地回了一句。
“算是吧。”
“你在這裡生活過?”聞朝不死心地又問。
“沒有,後來買的。哎你能不能不要廢話這麼多,尤其是在這種時候。”宋河看上去已經很不耐煩了。
“我以為你不會為這種小事生氣的。不過我還想問一句,你在什麼時候買下這裡的?我問這個因為沒什麼别的意思,隻是這裡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待過的那家孤兒院罷了。它跟這裡有些像。”遠處傳來不甚明亮的光打在聞朝的臉上,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憂郁,“隻是當時年紀小記不太清。”
“兩個月前買下來的,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宋河覺得聞朝剛才的話有些不對勁,但是一時之間沒能想到問題出在哪裡,又趕上這樣的時機,便也沒再追問下去,否則按照他的性子,恐怕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
他暗自将事情擱在心裡,想着以後有機會再問。
隧道四周由超速鋼制成,聞朝走在一行人的中段,他忍不住用手指撫摸四周觸手可及的鋼壁,心中啧啧稱奇,在一所類似孤兒院的地方用超速鋼打造一條通往外界的密道,這得需要花費多少錢。這超速鋼硬度和耐磨性都是頂尖的,一般都用在大型重工業上。
沒人會做這等看上去虧本的買賣,除非——
除非這件事遠比看上去的更加有利益可賺。
“快走!”
聞朝心裡念着事情,步子稍微落後一些便遭到了身後保镖的推搡。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人,正是當初很有眼力價聽到風聲立馬讓人去查探的那位。聞朝沒有作聲。
隧道似乎埋得很深,他們走在期間,漸漸覺得呼吸有些不适。
宋河的智腦手環端幽幽地閃着綠光,留在孤兒院中的人正提醒他們警方的進度。現在警方正不斷向他們發送信息。宋河瞥了一眼最新的消息,就将手環端的燈光徹底關掉了,同時也讓其餘人全部把身上閃光的、響聲的都給關掉。
而此時的孤兒院外,沈儒秉正等着聞朝的消息。
“沈哥,技術部門如您的指令不斷地向綁匪發送放開人質的命令。同時談判員也已經就位,随時等候與綁匪談判。狙擊手也已經找好的瞄準點,确保人質的安全。”警員看向坐在指揮艙中的沈儒秉。
沈儒秉正在全神投入地監聽着現場的信息。
聽說今天被綁架的人質手中有二中和少年宮兩件案子的重要證物,因此上級非常重視,甚至派來了武裝救援部隊。沈哥現在應該正在與他們接洽,因此忙碌不堪。
沈儒秉良久後摘下右耳上帶着的實時監聽器,對小警員點了點頭,“好,時刻注意着,千萬不要激怒綁匪,也不要讓他們有機會逃跑。必要時刻,人質的安全為重。”
警員明白了沈儒秉的意思,這話就是可以擊斃犯人。看來這個名叫聞朝的人質對于案件的偵破是非常重要的,否則沈哥也不能放棄從這群犯人身上追查淩志飛死亡案的機會。
“等這些事情都結束,如果順利的話,那我也就可以退下去了,過你們當初心心念念的日子。”
還未走遠的警員沒聽清沈儒秉正在自語的話,但他莫名地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悲傷,還有複雜到他也理不清道不明的一種……追念?
……
“所以用了上萬噸的鋼材建了一條隧道就是為了能夠趕在買菜大媽蜂擁而至之前到達海鮮市場買菜!”
“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又不是我建的。我也隻走過一次而已。”宋河撇撇嘴,他當初的想法也差不多,覺得建造地道的人莫不是個人傻錢多的。不過依他在行裡混迹多年的經驗來看,想必這條隧道還是别有他用的。隻不過現在可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
“喂,要走趕快,不是你要死要活地非要跟來的嘛!”
一輛低調的黑色駕駛艙已經準備好,七拐八拐地離開這段路後,在一段平滑的地帶滑行了一會兒後一飛沖天,很快就融入了夜色中。
“做好報備了?”聞朝看着窗外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
宋河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是駕駛艙的飛行許可報備。
雖然駕駛艙早已推出了飛行功能,但是實際上卻很少有人使用。隻有通過繁雜的報備過程才能讓駕駛艙飛上天空。
官方這樣管理也自有他的道理。一是如果大量駕駛艙湧入空中,極大程度上會造成交通混亂,甚至事故頻發。星際的人幾乎沒人能忘記當初第一個駕駛艙空行實驗點發生的連環事故——空中高速行駛的駕駛艙相撞引發連環事故,而發生事故的駕駛艙又墜毀在了居民區,雖然這已經按照《聯邦空中交通安全建設條例》将駕駛通道建設在遠離居民住宅、市區、工廠等地的結果。
二來呢,由于駕駛艙的空中自動駕駛系統功能還有待提高,系統難以維持高安全、高水準地長期進行空中作業,所以空中飛行隻能依賴人力。而能夠安全地在空中實現駕駛艙駕駛的雖非少數但不居多。
總之,想上天?這可是個難事。但眼前這個青年卻在如此緊急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就召來擁有空中駕駛資格的車輛,這點着實不易。也不知道他是否對現在的局面有所預料。
聞朝将座位往後放開,躺在了椅背上,在艙内幾人驚異的眼神中陷入了淺眠——他已經奔波一天了。
宋河朝着他的椅子上踹了一腳,不過這點動靜并沒有驚醒聞朝。畢竟聞朝可是連在破屋爛巷裡徹夜不眠的老鼠都能忍耐下的人。知道了自己暫時不會有危險後,他自然是能在衆多保镖帶來的“安全感”中酣然入睡的。
“睡死吧你!”宋河的話湮沒在聞朝的洶湧而來的倦意中。
駕駛艙從空中劃過。
遠處的信号塔,紅燈微弱地閃動着,記載着每一個來往的駕駛艙。
燕過無痕。
……
“我哥說最近幾天要加班,所以請你要一直陪着我。”說話間,聞言正給陽台上靠牆根的幾盆仙人球澆水。
陸亦曼新奇地在一邊看着,她過去從未見過這種植物。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母親向來是娴靜端莊的,即便是在她的面前。她的家中唯一的色彩便是由保姆照料的花園,裡面隻有一些紅白玫瑰。
是的,她的母親像很多其他女孩子一樣非常喜歡這種在星際中代表着浪漫的花朵。
她們居住的這座星球可以稱得上是“荒蠻”,像現在眼前這樣生機勃勃的地球紀植物生命可謂是千金難求,也不知道聞言的哥哥是從哪裡弄來這樣綠意盎然的小刺球的。
“好,我會陪到你哥哥回來。”陸亦曼看着那顆“節外生枝”探出個頭來的仙人球說。
聞言澆完水後,閑靠在沙發上看漫畫。陸亦曼則是坐在她的旁邊寫作業。
聞言看着陸亦曼認真刷題的模樣,再回過來看看自己手中的漫畫,一時間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她狀似無意地說道:“對了,今天林笑果她們兩個都沒來哦。”
陸亦曼停下了筆。
“我——”她停頓了一下,猶豫地開口說道:“我聯系過她,但是沒有回應。”
“不過,既然她們昨天先跑了出去,就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陸亦曼放下筆說。
“趨利避害,她們精着呢。可你不怕她們出去會遇到跟那個死人一樣的人嗎?”聞言故意慢慢地說着,壓迫感十足,“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了喲。”
見到陸亦曼眼裡湧上些許擔憂,聞言“安慰”說:“吓唬你的,别擔心啊。沒準她們幸運地沒有遇上變态,而是根本就沒從火場中逃出來呢。”
說完,聞言放下書,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至于陸亦曼,她在書上劃了兩下,呆呆地坐着,不知正在想些什麼。
良久之後,她感到自己的手有些僵冷,不太靈活地打開了智腦的界面,從中翻出了一個号碼。
——“喂,請問林笑果在嗎?”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陌生的女聲,同時傳來的還有一個女人的嘶吼聲,歇斯底裡。
黑暗的房間中。
陸亦曼一直聯系不上的林笑果正躺在沙發上,看上去非常痛苦。
她覺得自己現在快要将牙齒深深地咬入牙龈中了。
疼痛,如蛆附骨,一股難耐的痛感、鈍感每過一陣便彙聚成一股又一股猖狂的力道在身體裡竄來竄去,渾身都在叫嚣着、嘶吼着要和那些痛苦一樣肮髒的、污穢的“同類”給自己豁開一個血淋淋的口子。
陣痛的緩沖間隔在縮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