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聞朝正挑起一場史無前例,不,準确來說是少有前例的事端時,在不為人知的暗道中,趙知返已經和艾維達開始了正面交鋒。
趙知返在看到一直顯露在“明場”的艾維達不斷挑起紛争時就已經想到了“暗場”的存在,而艾維達時不時尋找鏡頭猶如互動,又如同交代“戰況”的行為早已經出賣了他所作所為的意圖。于是在他發覺艾維達暗中離場後,立馬決定跟上去。
早已經偏離了主會所的通道不寬不狹,沿廊擺放了一堆雜物,但同時還能供兩名成年男性并肩穿過。空氣中彌漫着雜物堆放久了的黴味,把嗅覺包裹在一片沉悶的陰影中,積攢的污濁空氣順着趙知返的肺管子直往裡面爬。
趙知返自忖往日跟蹤“走街串巷”的嫌犯從未失手,此次自是不在話下,于是不遠不近地跟在艾維達的身後,等待時機不動聲色地劫下他。他将自己的腳步聲融入了被跟蹤的艾維達。一時之間,仿若沒有盡頭的長廊中隻行走着一個急匆匆的行人。
就在艾維達轉入第一個拐角之際,趙知返聽着他的腳步聲緊靠牆面停了下來,同時他的手摸向了堆放在牆角的一排雜物。
電光石火之間,前方閃着寒光的刀刃襲來。趙知返順勢抄着摸來的木棍擋上前去。
兩人都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震得手發麻。不過沒時間反應,趙知返接着就一腳踹向艾維達的底盤,将他撞得退後幾步。趁此機會,他又攥緊了手中的木棍立即反攻,連續而迅猛地朝要害打去。木棍帶着呼嘯聲破空而過,充滿了力量和準确度,讓人無法輕易躲避或反擊。同時,艾維達也不甘示弱,靈活地躲避攻擊,手中的匕首揮舞得刀刀生威。他的刀法淩厲準确,動作靈活敏捷,顯然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練家子。
狹窄黑暗的拐角顯然是不夠二人大顯身手的,他們的身法在此間略顯局促。但又因這算得上拼死一搏,所以誰都不肯放松。
就這樣有來有回幾個回合之後,趙知返忽然意識到了眼前這人似乎打算拖住自己,于是他打算打破僵局。他向後一躍,借着牆角那堆雜物對艾維達的頭部來了一個肘擊,艾維達順勢躲開了,但是當他意識到不對時,悶棍已經挨到了太陽穴上。
趙知返一腳猛踹,将他擊倒在地,飛速上前将艾維達的雙手反制于身後,收繳了他的匕首,确保他無法再反擊。
艾維達喘着粗氣,甩了甩剛被打得渾渾脹脹、冷汗直流的腦袋。
趙知返用手指戳了他的後腦勺,“别亂動。”
“你不是挺會說的嗎,怎麼現在不說了?臨時變了鹌鹑?”趙知返拎起艾維達的後衣領,拽他到一個視線更開闊的地方。
“接下來我問你什麼,你說什麼,否則啊,”他反握刀,用刀柄按了按艾維達的傷口,疼的他悶哼一聲。
“你是誰的人?”趙知返問。
艾維達剛緩過勁來,“警官,我隻不過是參加了一次聚會,無辜被困在這裡的群衆,你這樣對我不太好吧。你們的上級部門最近管得嚴,希望他們不會看到有關警官您的投訴!”
話音未落,肚子上又挨了一拳。
“哎呀,真是不小心啊。”趙知返毫無歉意地說道,“襲/警加拒/捕,就算不提你之前的跳大神作風,恐怕也夠你吃一壺的了。”
趙知返拍了拍他的後背,一副哥倆好的架勢,張飛劉備來了都忍不住說幹脆你倆去結義。隻不過手上的勁道倒是絲毫未減,艾維達痛苦地咳嗽起來。
從張局那裡耳濡目染,趙知返知道了揍人哪裡最疼還不緻命。多賴早期形式不太平,進局/子的犯人也五花八門,總有那麼幾個作惡多端讓人恨得牙癢癢,又嘴裡沒幾句實話的人。
“這是嫌犯在拒/捕時受的傷,跟我可沒關系。”趙知返顯然收起了之前的嬉皮笑臉,“好話不問二遍。”
“我不就是這裡老闆的人嘛,混口飯吃,都是替人打工賣命的。混得不算好也不算壞,有什麼事情也輪不到我頭上。”
得,這話裡話外就是他是個小人物,好事輪不到他占便宜,壞事也輪不到他背鍋。
“你倒是謙虛了,”他剛才的表現趙知返可是曆曆在目,“看來你是宋河的人。”
“是,都是我們的老闆。我還是建議你跟他們去談,畢竟我們這些小人物也隻是聽命行事。”艾維達似乎終于肯放下身段老實回答了。
可在趙知返看來,當自己指出他是宋河的人時,從艾維達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遲疑,不過這也正印證了他的想法。
“看來你們的兩位老闆之間關系不太融洽呀。”他在“老闆”的人選中隻提到了方才打過照面的宋河,并沒有提到這裡的實際擁有者——宋河的哥哥——宋溪,但是這人的回答卻自動帶上了兩個老闆,這樣看來他倒是沒少在這二人之間周旋。而後面的話又将他自己摘出,明裡暗裡指出“聽命行事”,他聽的誰的命啊,他又希望其他人認為他聽的是誰的命。
艾維達讪讪一笑不作答。
“你剛才的種種舉動倒是讓我想起了一部電影,《殺/戮遊戲》”說着他環顧四周,貌似不經意地輕聲說道:“你說,會不會這裡不僅隻有我們兩個人,而是——一群人。”直播/殺/人就是貫穿了整部電影的情節。
“您不要開這種玩笑。說實話,我不久前确診了精神分裂症,所以有一些行為真的是不受控制的。”艾維達說完又痛苦地咳了幾聲。
“問你了嗎,有病等上了法庭再說,跟我們可沒關系。喂,看來這裡挺隐蔽,否則就是你人緣太差,過了這麼久都沒人來救你。”
趙知返再次将他拖起來,“現在帶我去找總閘。”
“您不打算去出口嗎?”艾維達說着還朝他原本要逃離的方向看了看。
“呵,你都發現我跟蹤了還往真正的出口走,要麼是你傻,要麼就是有埋伏。”不過這麼久了都沒人打斷他,即便有埋伏恐怕也隻是一些機關類的。
“總閘隻在主控室,而現在老闆肯定在那裡。不需要我說,警官您也知道其中利害。”艾維達這時倒是不慌不忙了,他知道一路上布控繁多,沒有人能順利走到主控室。“況且,您現在一點都不着急嗎?您的那位同伴。”
艾維達确實有拖延時間的心思,他也相信對方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意圖。他的智腦可以實時接收老闆下達的指令,也了解到另外的那個警察似乎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要不是正事未解決,情況緊急,他倒還真想親自看看那些自視甚高的警/察是怎麼堕/落到和他們一樣滿手/鮮/血的呢。
可他不知道的是,和趙知返一同闖進來的聞朝可不是什麼警/察,更不是什麼善類,做起事來終究是不受條條框框掣肘的。
血水已經染紅了池子。
聞朝已經不知道這是倒在他身前的第幾個人了,他輕輕地捧起女孩的/頭/顱,那是被一群瘋子割/斷半截後生生撤下來的。他們終究還是對弱者下手了,他自己也是。
雙眼已經布上血絲,既是過度疲勞,又是精神不穩。
被豢養的“貨物”本就與這些高高在上的“客人”不同,他們在最初的逃亡方向自然也是不同。前者習慣性地沖向圈禁他們的地下室牢籠,就像習得性/無助實驗中被電/擊無數次後的實驗狗再也不會試圖擺脫牢籠;後者則是人模狗樣地沖向了他們往日直面的光明——說來也是笑話,最見不得人的牲口走着“康莊大道”,面對着“五彩金光”,而最需要光明拯救的人卻蝸縮黑暗狹小腐臭的地下室中不見天日、無路可逃。
但是現在,生死時刻,他們再一次意識到了有那麼多的替死鬼可以被殺/戮,被拆碎,作為他們回家路上的墊腳石。于是,魔爪再一次伸向了無辜。
而聞朝現在,正是幫兇。
“最以為高高在上的,為自己的與衆不同而光榮。但還是逃不掉所謂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們瞧怎麼着,哈哈哈,還是大庭廣衆之下鬧了笑話!”他一邊說着一邊笑着,這覺得逐漸爬升的溫度就要燒毀他的每一寸神經。毀滅吧,他現在隻想毀掉眼前這荒謬的一切。
聞朝的一舉一動都被所有人關注着,從他接過艾維達的話語權開始。
“向你們的顧客打招呼吧,記得用最驚恐的笑容。”驚恐時又怎麼會笑呢,聞朝心中一方面這樣質問自己,另一方面又隐隐約約回憶着什麼。怎麼不會笑呢,但求一生,人無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