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知返一如既往地貫徹他的不着調,明明已經說好了要去醫院探望病人,沿途卻悠哉遊哉逛個不停,手中的東西也是越攢越多,恨不得把貨架都給搬空。
這讓跟着他一路的劉陸頭疼不已。自己是來跟蹤的,又不是拉練的。況且有這工夫自己一大老爺們陪媳婦逛商場不好嗎,為什麼會淪落到跟着一個大男人東奔西扯,真他娘的操蛋。他一遍吐槽,一邊還得小心不被發現,真體驗了一把度秒如年。不過話說回來,在這種人多的地方跟蹤還是有好處的,就是不容易被發現。
終于,小劉同志結束了他備受煎熬的一段跟蹤之旅。他揉了揉酸軟的腿腳,一查看步數,哦豁,兩萬多步。
正當他準備繼續跟下去的時候,一個聲音叫住了他。他背後一涼,想要轉頭,卻發現自己已經被挾制住了。
他聽到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在自己耳後響起:“想不到終究還是有人打算對貌美如花的我下手了啊。”
劉陸一聽這話,眼皮子不禁跳了幾下。
趙知返繼續嘴貧道:“你說你,成天跟個變态似的跟着我,多沒意思啊,想找刺激我帶你去蹦極,不帶安全繩的那種。”
他的話引得路過的人啧啧稱奇,紛紛看向劉陸,想不到這人長得濃眉大眼的挺正經,竟然是個變态。
說了幾句後,趙知返自然不會和他繼續開玩笑下去,抓着劉陸甩掉人群來到了更偏僻的地方。
“我大概猜到你的身份了,你回去跟楊叔說,隻要眼前的事情解決掉,我絕對會天天當縮頭烏龜,縮得跟孫子一樣,你們就别再跟着我了。”
劉陸被放回去了。
不知道對方回去後将會怎樣和楊宗楠交代。趙知返歎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最近的動作還是太大了,引得很多猜疑和不滿。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果不主動去把水攪渾,沒有了張銘中庇護的調查局絕對會最先被吞噬。
各方都想得到這個“尚方寶劍”,卻忽略了有些東西在合适的人手中就是最鋒利的刀,而在不合适的人手中,甚至不如一塊廢鐵。
把這些天一直跟在身後的尾巴甩掉後,他才朝着原定的目标去,去醫院探望那個半死不活的阿恒。
阿恒的身份很特殊,一方面如張瑛姐弟所說,他掌握着為這姐弟二人的父親訴冤的證據。另一方面,他又是被許其頌背後的勢力追殺的人,無論他知道什麼,都将是他們扯開這一團亂麻的重要證人。
可是他現在這個樣子,能不能活過明天都說不準,他們還得做二手準備。
為了避免治療阿恒的過程中出差錯,趙知返特意讓阮元和他的團隊來治療。阮元雖然平常看上去挺不靠譜的,可那也隻是表面而已,實際上辦事從沒出過岔子。
想到阮元,他不禁又想到之前托他做的檢測,不知道結果怎麼樣了。
就在他準備撥給阮元,問檢測結果時,陳小娜給他發來訊息。
——“收容所混入卧底,可能對受害者不利”
這是從塞拉,準确來說是張瑛那裡審訊得知。
張瑛姐弟感覺就像是被逼到了絕境,他們不知道在懼怕什麼,以至于不肯對警方施與信任。
據張瑛所說,收容中心接收的那批受害者中有和宋氏集團私下聯系、同流合污的人。他們是埋在地下的一步暗棋,如果不把這些人揪出來,恐怕會對其他受害者下手。
“她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沒有審問出這些人是誰?”趙知返問道,顧不了太多,直接打道回府。
陳小娜剛從審訊室中出來,水都沒喝上一口,一會還要進去繼續問訊。
“據張瑛所說,她是在調查她父親的死因時意外發現的。但是那些人究竟是誰,她提了條件,要求我們必須立刻發聲明,推翻張成柏的犯罪案件,為她證明張成柏涉及的殺人案不屬實,她才肯将那些人說出來。”
趙知返直接趕往收容所,同時讓陳小娜趕快派人去現場。
院長接到通知後,也匆匆地帶着護工和志願者,在盡量不驚動所有人的情況下,把大家分隔開來。
“實在不好意思,我們的供電設施發生了一些故障,維修隊正在修理中,請大家暫時不要離開自己的房間,我們會保證好大家的正常生活,請不要擔心。”院長一如既往的和顔悅色,殊不知她的一雙尖銳的目光實質性地掃過每個人,叫人遁無所遁,藏無所藏。
平靜之下早已暗流洶湧,人是直覺動物,惴惴不安隻在察覺異常的一瞬。
聞言混在人群中并不顯眼,她看到了一個同樣不顯眼的身影。想到院長的話,她難得産生了猶豫,不過片刻後,她還是決定跟了上去。
增援很快就到了,當趙知返來到收容中心時,緊張的氣氛已經在院長的雷厲風行下逐漸平緩下來。
院長示意他看向保安室内,裡面綁着一男一女,顯然是被驚動後打算提前下手,結果讓院長給抓住了。
“隻有這兩個?”
院長搖頭,裡面究竟混雜幾隻鬼,她也說不準。不過現在人基本都被控制起來了,就算他們有心想要害人,估計也翻不出水花。
就當衆人都松了一口氣時,一個女孩跑過來,對着院長和趙知返喊道:“不好了,聞言不見了。”
來者是陸亦曼。她這些天被拉來做義工,在這裡過着平淡如水的日子,卻也沒想到又會遇上這麼多麻煩事。
“我看見她跟着一個人趁亂出去了。”
聞言此時可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找她。在眼前的人的注視下,跟對方态度友善地打了個招呼。
“看來宋河要找的人就是你啊。真是讓人想不到,原來他們辛辛苦苦要找的目标人物就是一個小屁孩。”
對面的人不語,隻是搖了搖頭,帶動發繩上的小貓咪墜飾晃了幾晃,看上去頗有幾分天真的意味。可若看清這人的眼神便知,她和天真絕無多大關系。如果赫麗斯在這裡,她肯定能夠認出那個發繩就是她給一個孩子編的。
那個人也回到:“嗯,确實讓人想不到,最先發現我的竟然是你這麼個小屁孩。”蔣之萍的臉上露出不屑的笑容。準确來說,她可不是什麼“蔣之萍”,她更習慣于被叫做“0309号”。
現如今,聞言就算是用腳丫子想也能想明白眼前這人不一般了。實際上,她也不确定眼前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宋河一直在找的人,剛才那麼說也隻是在詐對方而已。看她的回答,恐怕真相八九不離十了。
她暗戳戳地将定位發出。
蔣之萍逐步逼近,從她的動作中,聞言看出了幾分怪異。
果不其然,她是練過的。聞言轉身想跑,可沒幾步,就讓對方給擒住了。
“不要掙紮了,要是不小心誤傷了你,我可是會心疼的。”
聞言餘光瞥見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雖然是在這種危急時刻,她還是忍不住想,最近自己是不是犯了水逆。同時還思考着以後千萬不能狗眼看人低,怎麼看着都那麼普通,動起手來卻一個比一個狠,院長如此,身後這個亦是如此。
聞言覺得被按在地上這個姿勢實在不雅,所以跟對方談判:“既然你不想殺我,那麼請好好對待你的人質。你完全可以放開我,調整為一個更優雅的方式來挾持我。”
“你怎麼就确定我不會一刀結果了你呢?”蔣之萍興味盎然地問,神色間完全不是這個年齡該有的。
“警方被驚動了,雖然你暫時逃了出來,可是憑一人之力是逃不遠的。如果不想被抓回去,就隻能拿我做臨時人質了。”隻聽聞言信誓旦旦地說,“如果我沒有猜錯,你還是有後手的吧。”
蔣之萍聽了她的話,隻是笑了笑,卻也一把拽起聞言,把她抵在旁邊的一堵牆上,刀依舊穩穩地落在脖子上。聞言的脖子上滲出了絲絲血痕,不過她并沒有在意,甚至為這一點微不足道的血氣而振奮不已。
聞言仿佛全然不知自己當下的處境,竟然跟劫持她的犯人閑話家常,“是不是有人接應你啊?是誰啊,宋河嗎?你跟他是什麼關系啊?他為什麼會大費周章地找你,還要弄出這麼大的風波呢?”
蔣之萍對她的詢問沒什麼興趣,陰陽怪氣地回複道:“看來你還是沒有認清自己的處境。你跟我說這些,是想趁我不注意逃掉嗎?那我可要奉勸你,最好不要亂動。雖然叫你猜中了我不會殺你,但是,缺胳膊斷腿還是沒什麼影響的。”
聞言本能地想搖搖頭,不過念及脖子上冒着涼飕飕冷意的刀,她笑道:“我不會逃的,畢竟有你珠玉在前,我可不寄希望于你能小瞧一個看着年紀不大的人。”
“你患了侏儒症嗎?”聞言突然問。
為了避免對方自卑,她還特意補充一句體現自己的友好,“沒關系,以現在的醫療技術,其實是可以治療的。宋河很有錢的,你們合作得那麼好,他應該不會拒絕為你的健康着想。”
蔣之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持刀的手反而更用力。
血順着脖子流下來。
聞言毫無求饒之意,仍不改本色,揶揄地嗆對方:“雖然妄自議論他人的年齡——尤其是女人的年齡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可我還是想說,我覺得你的身體住了一個老妖婆。”
她沒能繼續說下去。刀刃又近了幾分。
“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挨上幾百刀而不死,你可以看着血從你的身體裡流出,感受失血帶來的寒冷,甚至全身無法動彈,跟一條死狗一樣。”0309号的眼中露出狠厲。
聞言仍是不慌不忙,因為她知道對方沒必要這麼做。帶着一個動彈不得的累贅反而不如保持現在這種狀态,一會隻要輕輕松松地等待來接應的人就好了。隻是不知道究竟是營救自己的人會先到,還是接應的人先到。如果是後者,那自己這回可是小命休矣了。
院長說的沒錯,她不想體會輸掉一場遊戲的感覺。但是院長不明白,她為什麼想嬴。嬴是驅動探索世界的動力。這個索然無味的世界,不該不留任何懸念給人探索。
然而事實終究事與願違,她聽到了不屬于自己過去認識的任何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