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隻能走那條路了,宋溪。”這是他們交鋒的這些天來,達爾西第一次這麼正式地喊他的名字。
“所以,你是聯合了宋河來耍我。”宋溪被氣笑了。
達爾西的影像投在虛空中,影像中的他搖頭,說:“沒有,我兒子的命在你的手上。炸|了希特尼斯區是他的主張,而我隻是控制了你離開的第二條轉運點。當然了,你要想走甯朗州的轉運點也可以,但甯朗州此刻高度戒備,恐怕你想進去也是不容易的吧。所以,隻要我看到阿爾文平安無事,第二條路暢通無阻為你開啟。”
宋溪最讨厭被威脅了,從孿生制造廠時就是如此。
他拼死拼活地從成千上萬人種殺|出一條血路,才能在外逍遙自在,而達爾西和宋河的聯合逼迫再次讓他嘗到了曾經受制于人的窩囊感。
所以他不願再與對方多談,直接挂斷通訊。
通訊斷掉,達爾西陷入了迷茫中。他不知道自己最後一搏能否成功救出兒子。
蘇彣兵阻止了大部隊的進入,隻是再組織幾個隊伍隐秘地潛入。
這也是無奈之舉。
當他們發現裡面有GBLU-95烈性炸|藥時,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那個人手中拿着按鈕走出來時,一眼就被認了出來。
“他不就是符開宇,那個卷款逃跑的開發商!”張亦躍驚訝地說。
開發商的案件被移交到調查局,所以他們基本都看過卷宗,知道這個人的長相。但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個人就躲在距離工廠十幾裡外的核電廠中。
趙知返警惕地看着他手中的按鍵,對他說:“你這些年來始終都躲在這裡?那可夠慘的,你要是當初投案自首,估計也就判這些年。躲在這裡這麼久,不見天日,跟坐大牢也沒什麼區别。”他盡量說一些不相幹的話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用不着你來管這些!我告訴你,我在這裡過的是權勢滔天的日子,他們都得聽從我、服從我!”符開宇指着玻璃罩中的人說道。“馬上就要完蛋的人是你們,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嗎?”
他說着,還将手上的東西拿到前面給衆人展示。看到他們因為自己的舉動而紛紛色變,符開宇非常自豪地向他們介紹:“這個東西,叫做GBLU-95,就是我研究出來的。”
他的話令衆人聞之一驚,張局就死在這種炸|藥之下。
張亦躍聽了他的話更是怒火中燒,被趙知返攔下。
“你不要說大話,早就有這種東西存在了,怎麼就成了你研究的。”趙知返給了他一個不屑的眼神,暗地裡打了個手勢。
不過他的話說的有道理,GBLU-95早就存在了,威力巨大,管控嚴格,隻有少部分人才有開啟權限。然在張局發生以外的現場确實檢測到這種東西,所以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是GBLU-95洩露,要麼就是這東西被複制了。
可是不論哪一種可能,都是要有原物件作為依據的。這事不能往深處想。
符開宇因為他的話而氣憤的跳腳。
為了不激怒他,隻好又說:“說吧,你有什麼條件。你既然帶着這個大殺|器來找我們,就說明要跟我們談判,這玩意不就是你上談判桌的資本嘛。”
趙知返一邊跟他說,一邊将不老實的張亦躍拉到身後,捏了捏他的手腕。
張亦躍像感知到什麼一樣,這下安靜了。
這個叫做符開宇的人可能知道殺害他爹的兇手,張亦躍這樣想。
符開宇獅子大開口道:“給我準備錢,讓我離開這個星球,并且不準追捕我!”
“你這就不厚道了吧,我看你就是個從犯,頂多判個五六七八年的。我們那邊的監|獄待遇挺好的,環境清幽,幹淨,獄|友友善友好——”趙知返還想反駁兩句,不過被打斷了。
符開宇激動地喊道:“不行,要是不同意,我讓你們所有人都給我陪|葬!這裡的幾千人都跟着我一起|死!”
“哎哎哎,别,千萬别,你先冷靜一下,讓我通知我們領導。你看我們這些都是小員工,沒什麼話語權,你要是想談這個,還是得跟大領導說,我們都做不了主。”
趙知返着力安撫對方,總算是讓他冷靜了一點。他不禁感慨道,這裡的企業文化有問題,怎麼淨招一些偏執狂啊。
“那你看,是你跟我們一起出去找領導說,還是讓領導過來跟你說。反正我覺得領導肯定是不願意進來的,畢竟誰願意以身犯險啊。不如這樣吧,你跟着我們出去,正好這裡的信号被屏蔽了,我們什麼消息都發不出去。”
“你以為我傻嗎?跟着你們出去,外面肯定早就布好了天羅地網等着我。”
趙知返心說,這就有點太擡舉自己了,真不至于。
他繼續勸道:“隻要你有手裡的東西在,我們不會動你的,即便我們不在意自己的小命,可這下面這麼多人的性命還是要顧及的。更何況核電廠也是爆了,雖說廢棄了很多年,可造成的影響還是很嚴重的。”他頗有幾分苦口婆心,這怎麼進來以後,突然就成了人生導師,遇上每一個犯人都得說破了嘴皮子。
好在還算頗有成效,符開宇願意跟着他們離開。
在到達屏蔽邊緣的時候,他們立即向蘇彣兵彙報了符開宇的要求。
不得已之下,他們隻得同意。
在符開宇沒有注意到的角落中,趙知返向那個方向搖搖頭。
潛伏的是其他隊伍的人,他們原本計劃着趁其不備搶過控制按鈕,但是符開宇始終都緊緊握着,讓他們不禁冷汗直流。根本就沒有機會搶。
後一批進入的隊伍被安排從另一個方向解救人|質,也就是玻璃罩中的那些人。人數衆多,而且其中沒準還混雜犯人。再加上手握這些人的性命的符開宇還沒有被解決,一切都岌岌可危。
營救隻能暗中進行,一旦被符開宇察覺人都被救出去了,他在知道自己手中的籌碼不管用後恐怕會跟他們來個魚死網破。
蘇彣兵一個人都沒帶,空手站在符開宇面前,聽他的要求。
“你想走|私人轉運點?沒問題,我們會為你準備專門的穿梭機,隻要你能在上穿梭機前把炸藥的控制設備交給我們。你不用怕我們會繼續追捕你,畢竟在我看來,幾千個人的性命和甯朗州人民的安危更重要,我們沒必要為了你一個人而放棄這麼多人。”
蘇彣兵說的信誓旦旦,符開宇不由得信了幾分。
沈儒秉在最早發現核電廠的秘密後,他們順着運廢料的車追查到處理并銷毀廢料的場所,一個隐蔽的轉運點,可供穿梭機起飛。而符開宇說的這個私人轉運點就是假廢料廠。
此時的徐正河挾持着聞朝也在趕往轉運點的路上。
他們前進的方向是第一州。可當到了這裡,躲在暗處的他們發現這裡竟然被人包圍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達爾西的人會守在這裡?”徐正河詫異地說。
聞朝說:“估計是你家那位想要利用達爾西,結果那老頭想再掙紮掙紮,于是就讓人控制了這裡。哎,話說你家那位還有别的窩|點嗎?”
徐正河對他一口一個“你家那位”擾得心煩意亂。
“哦,對了,希特尼斯區那個不行了,因為我去見你之前它就被炸|了。”聞朝友好地給出了小提示。
徐正河轉頭看向他,眼神冰冷麻木。
不過聞朝豈會在意對方。他擡頭看了看天空。
然後對徐正河說:“你被帶到調查局的那天,宋溪跟我說了一句話。”
但他并沒有将那句話告訴徐正河。
比爾姆一年一度最漫長的夜終于走到了盡頭。
天邊泛起微光,那是白日降臨的征兆。
黑白交接之時,是一天中最令人感受到寒冷的時刻。在黑夜中遊蕩久了才會無比渴望光的照撫。銜着一點微弱的光,等待黑暗的結束,黎明的到來,期待中被照耀的暖洋洋的周身,更是讓人受不了當下沁入骨血的寒。
宋溪成功突破防線,來到了目的地。
就在他登上穿梭機的那一瞬,他被一個來自身後的聲音叫住了。
另一邊,符開宇在衆人的“擁護”中來到了轉運點。
當所有人看到這個配置時,即便經曆這樣難熬的一晚,他們認為已經鍛煉出一個優秀堅韌的心髒,這回也難免滿座嘩然。
蘇彣兵負手不語,恍若遺世獨立;符開宇看到老闆時面露詫異,随即湧上恐懼;張亦躍時刻盯着符開宇和他手上的按鈕;宋溪則是背對着穿梭機面無表情地與一人對峙,那人正是帶着賀應等人趕來的王天工。王天工欣喜于趕在宋溪逃離之前截住了對方,但看到這裡聚集了這麼多人時有些震驚,當看到徐正河現身後更是如此。
趙知返則是把目光死死地盯在符開宇身上,一個手勢,就是現在。
一聲慘烈的痛呼聲打破了沉寂。
一截還在留|血的手臂被接住,連同手中的按鈕。張亦躍松了口氣,連忙退到後方,專業人員從他的手上結果按鍵和手臂。
他被張亦躍用一種類似等離子刀的東西給砍|下手臂。那玩意能夠瞬間釋放出高溫的等離子體,切下|肢|體毫不費力。
這讓張亦躍還是有點心有餘悸。
天知道那可是上千條人命啊。
符開宇已經被制服,并拷上手铐。在将他帶走的同時,他還一邊呼痛,一邊向宋溪的方向祈求他帶自己離開。
不過,他不明白的是,他的老闆自身都難保了……
趙知返讓人把符開宇帶走後,這才回頭看向這無以言表的場面,把視線落在徐正河,和被他挾持的人身上。
一時之間,除了從遠處傳來的來自符開宇喊叫聲,此處竟無人出聲。
宋溪不再跟王天工對峙,而是看向徐正河。
“瘦了,沒睡好。”宋溪緩緩開口,對徐正河說。
徐正河這些天沒怎麼打理自己,此時臉上已經冒出胡須。
他動了動嘴,好像想說些什麼。但是看着人就在眼前,他卻突然失語一般,什麼都說不出來。
聞朝看着兩個人支支吾吾連句話都說不明白,于是開始了助攻模式:“你剛才不是還說有挺多話想要對他說的嗎?怎麼見到人了開始學起害羞的黃花大閨女?”
“哎,問問他宋溪的事情,還有孩子的事情,說實話,我真挺好奇的,想聽。”
聽到聞朝的話,宋溪眼底升起了不可置信。
“你,你知道了?”
良久之後,徐正河才開口:“什麼時候?”
“什麼什麼時候?”宋溪才剛說出口,他就突然意識到了。徐正河是在問自己替代真正的宋溪的時間。
于是他頓住了。
就在這麼個功夫,戲台子上又來人了。
這回來的是王開誠和賀蘭。
徐正河越獄并挾持人|質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王開誠聽說後追蹤了一路來到這裡。
看到王開誠,聞朝知道這是到了好戲開場的時間了。
他主動向王開誠打招呼,而王開誠也認出了他。
“是你?”
聞朝想點點頭,不過念及架在腦後殼的槍還是克制住了。
第一縷陽光打在他的眼睛上,讓他有些睜不開眼。
不過他還是給了王開誠一個笑臉,對他說:“既然人都到齊了,好戲可以開場了吧。有請知情人士激|情解說。”要不是雙手被控制,他更希望能鼓鼓掌。
可在場的衆人無不臉色鐵青,沒有人配合他。
隻有賀蘭在一旁笑着打哈哈,跟聞朝一樣站在看熱鬧的第一線。
“既然沒有人願意說,那我就說啦?”
沒人阻止,他緩緩道來:“這灘渾水還要從八年前說起,八年前,這個時間耳熟嗎?”
時間回到八年前,甯朗州最著名的療養院,最有潛力打出名聲、沖破甯朗州走向全球的産業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投|毒案。死于投|毒案的人大部分都沒有家屬,他們來自相同的一個地方——孿生制造廠。
聽到這裡時,已經有人冷汗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可聞朝并沒有停下來。
“那時,療養院和孿生制造廠的合作已經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先說孿生制造廠,那是一個将大批人訓練成為另一個人的場地。擁有相似先天條件的人就會被‘同一化’處理,然後逐漸培訓成一個人的樣子,最終在所有人中挑選出一個與正主最為相似的,然後替代他。”
正如同宋溪和宋河,他們二人都是原來那個“宋溪”的替身。現在的“宋溪”順利成為了宋溪,而宋河因為某種原因獲得了一個新身份,也就是宋溪的弟弟。
然而,孿生制造廠需要大量的人。既然有需求,那就肯定有供應。茫茫宇宙,哪裡不是供貨點呢。
供貨源不成問題後,自然需要一個運輸“貨物”的中轉站。而作為一個進易出難的死口袋,甯朗州成為了當之無愧的中轉站加培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