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這個必要吧,這樣多麻煩你。”陳逍魚對這個決定不是很贊同。大家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沒必要因為自己被跟蹤了就謹小慎微的,張成柏再怎麼猖狂也不至于光明正大地對他下手。
他一邊說着,還一邊從自己狗窩一樣亂糟糟的家裡“掏”出一片幹淨的地方。結果越收拾越亂,到最後他不得不妥協,拎了把椅子讓賀臨川坐。
“不好意思啊,最近家裡有點亂。好不容易有了放長假的機會,剛想整理舊物來着,沒想到你就來了。”這長假确實長,再長甚至就沒頭了。
賀臨川搖頭表示沒關系,他又說:“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
陳逍魚嘴上應和,顯然并沒有認真考慮。他說:“我去給你倒杯水吧。”說着就跑去廚房,不讓人有拒絕的機會。
留在賀臨川一個人在客廳裡不知所措,他聽着廚房裡嘀嘀咕咕的聲音,說都是冰水,非要給他現燒水。賀臨川正襟危坐,與這個亂糟糟的客廳隔着壁壘一般,格格不入。
沙發上、地上大包小裹和各色的箱子,有裝衣服的,有裝鞋襪的,裝紙質文件的,甚至還有裝玩具的,玩具箱裡的玩偶估計是混過丐幫的,有不少都“缺胳膊斷腿”、沒眼睛沒鼻子,但能看出來的是,這些都被用心地修補過。他的視線一一掃過,看到一角棕色的布料,上面還蓋了兩件衣服,将底下的東西遮蓋得嚴嚴實實。
他愣住了,不知想到什麼。
賀臨川站起身,走到那裡,掀開了衣服,露出了這東西的真面目——
“這幾天沒怎麼出去,家裡的口糧不多了,中午我們出去吃吧。”陳逍魚手裡拎着一大袋零食,低着頭走來,結果一擡頭就看到了正站在一旁的賀臨川。
“這是什麼?”賀臨川的手還保持着掀開衣服的動作。
那是一隻棕色的熊,不足一米高,是市面上最普通、最常見的玩偶,孩子們很少會對它們感興趣,因為在大多數人眼中,它已經過時了。往往是熱門的卡通角色更能引起孩子們的注意。
陳逍魚遲疑了片刻,說:“它啊,是我剛才從外面撿的。”他走上前,将這隻熊提在手上,“我看它也沒壞,一會把它洗洗,改日跟這些東西一起捐出去。”
“實話。”賀臨川的眼神猶如實質化一般盯着他。
陳逍魚被這種眼神看的發毛,還有一絲被戳破的尴尬。醞釀了一番後,他才将不久前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他聽到門鈴出去查看,并沒有見到人,但卻看見了這隻熊。陳逍魚第一時間去保衛處查了監控,結果發現是送貨上門的小機器人給送的,門鈴也是這個小東西按下的。他又去查那個小機器人的編号和服務記錄,可惜晚了一步,使用記錄被清空了。
賀臨川半信半疑地聽了他的解釋,面無表情。他試探着問:“你很喜歡它?”
陳逍魚“啊”了一聲,才知道他問的是這隻熊。于是說:“小時候挺喜歡的,總是抱着睡覺。現在更喜歡小一點的挂件。”
賀臨川繼續旁敲側擊:“這些都是你小時候的玩具?”他指着箱子裡的東西,“你的……父母為你買的?這些都是要捐出去的嗎,需要我幫你擡下樓去嗎?”
陳逍魚搖搖頭,眼睛裡一瞬間閃過一絲難過,他說:“這些是要留着的。它們都是我的親生父母留給我的。”
“對不起,我——”賀臨川知道他的經曆,對自己這樣直白的發問有些愧疚。
“沒事,都是過去很久的事情了,而且我都不記得他們了。”陳逍魚頗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即跟他說起了自己過去的事情。
“我是被我現在的爸媽養大的,他們從孤兒院領養了我。院長說我的親生父母是因交通事故身亡的,我被鄰居送到了孤兒院,還有這箱玩偶。”他側頭看了看箱子,“可惜的是它們都被弄壞了。那時候的孤兒院裡有一群特别欠揍的小屁孩,看我長得矮就搶我的東西。後來我把他們都揍翻了,把東西全都搶回來了。說來你都不信,我就是因為不想被欺負才幹這行的,結果入職的時候稀裡糊塗地就被調到調查局了。估計是他們看我長得又高又帥又闆正,聰明可靠,英勇絕倫,這才錄用我的吧。”
說到後面,越來越不靠譜,被賀臨川即使打斷。
“那時你多大?”
陳逍魚想了下,“五六歲吧。”
“五六歲的孩子記憶力有限,這不怪你。”賀臨川安慰道。
“沒事,你不用這樣安慰我,反正我也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被爸媽領養後過得一直都很開心,就算有不快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拆開零食袋,推給賀臨川。
賀臨川将薯片接在手裡,一語不發。他當然知道對方為什麼對小時候的事情沒有記憶。那是因為陳逍魚被清除記憶過。
案發後,他和陳逍魚共同目擊了現場,血腥的案發現場給他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他徹夜不能入眠。即便當時他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旁邊那個小孩的眼睛,但他不知道這個小孩看到了多少。由于長期無法入睡,他回想起那段日子,記憶裡隻有被神經痛折磨得天旋地轉,白色強光打在白色的牆壁、地闆上,刺|激得讓人想流眼淚,還有一群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拿着各種器材在周圍轉悠,以及——一個被深刻映在腦子裡連綿不斷的聲音,是哭聲,不停息地哭着、喊着要找爸爸媽媽。
這個孩子隻要一睜眼就哭鬧不停,甚至造成了聲帶撕裂。因為他已經沒有了監護人,所以經過了層層程序的批準後,同意将他的記憶洗清,避免給他造成不可挽救的心理創傷。
賀蘭曾想過給他也清洗記憶的,但是被他拒絕了。那時賀臨川的精神狀況非常不好,各種畫面不停地在腦海中閃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願意把這段記憶洗去。
眼看快到中午了,他們二人打算出去吃飯。
賀臨川說:“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餐廳,一起去好嗎?”
陳逍魚欣然同意,賀臨川說好的,估計差不到哪裡去。
“廚房裡的煤氣罐關了嗎?”賀臨川突然問。
陳逍魚一愣,“就出去一會,應該沒問題吧。行吧,我去看看。”
他檢查了一邊門閥,把能關的順手關掉了。看着客廳裡蔚然而立的人,陳逍魚垂下眼不知思考着什麼。
他知道父親母親真正的死因,跟張成柏有關系,陳逍魚心中肯定地想,而且他以前還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