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柏那日對他說的奇怪無比的話令他起疑。在他短短的一生中,他不認為自己以前有過與張成柏有交集的時刻,除了那段模糊不清的兒時記憶。帶着心中的懷疑,他特意回到了兒時待過的那家孤兒院,找到了年邁的老院長的地址。但是院長的思維已經不清晰了,記憶也衰退嚴重,甚至連他是誰都花了好長時間才認出來。不過院長還是對他的來曆三緘其口,隻有在他準備離開時,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那個大眼睛的娃娃給小魚留着。”
“小魚”是他的小名。
當賀臨川對他的過去開始試探時,竟然沒有對他的“親生父母”的說法有過任何疑惑,恐怕對他的身世也是有幾分了解的。再結合張成柏對賀臨川的态度,和他說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話。甚至就連趙知返和陳小娜都沒有同意讓他查看張成柏過去犯下的案件資料。以上種種都讓他有理由懷疑,他的父母根本就不是因車禍身亡,而是被張成柏殺害的。
穿過鬧市,路越走越偏僻。陳逍魚想不到為什麼在如此喧鬧的地界能夠找到這一方安靜的空間。
直到,他們走到了石階前,停了下來。兩側是移栽的草地,陽光從草尖間滾過,散落一地絨光。幾層石階上,伫立一道初看不起眼,細看卻與周遭融為一體,将内外隔絕成兩個世界的大門。
陳逍魚磕磕絆絆地問:“這,這是哪?我去,你不會是想拐賣我吧?”
在他為自身安全産生嚴重的憂慮下,賀臨川很不好意思地解釋:“這是我家,實在不好意思沒有提前告知你。你們的隊長說了,如果你不願意接受保護,綁也要把你綁來。”
“幹嘛,想搞非法囚禁嘛!”他心中大為不爽。
“其實我更希望以朋友的身份邀請你來做客。”賀臨川真誠地說。“特瑞西會同意為你申請人身保護,但是你不會放心留他派來的人在身邊的。”
陳逍魚轉念一想,是這麼個道理。跟在賀臨川身邊的話,或許能第一時間得知案件的調查進度。此時的陳逍魚一聽到賀臨川把趙知返給透露出來,就明白了這是要和張成柏撕破臉皮啊。看來張成柏做的肯定不止襲警這麼簡單。他不認為這是在為自己報仇什麼的,張成柏的襲警入獄隻不過是一個幌子,他究竟幹了什麼?或者想幹什麼?
陳逍魚頭腦風暴刮得厲害,随意地點頭表态。
賀臨川還是不依不饒地追問:“那你接受我作為朋友的邀請了?”
“不然呢,等過段時間我離開了,也學張成柏告你們非法拘禁?”就當蹭吃蹭喝度假來的,反正他又不虧,陳逍魚想着,率先走進了門。
“張成柏竟然是學導航工程的?看不出來。”聞朝翻着資料,心中承認自己以貌取人了,“從他身上感覺不到高材生的氣質,他太精了。”
“這點确實令人想不到,但事實就是他不僅是高材生,還是身世非常勵志的那種。家庭貧苦,父母老來得子,自小百病纏身。年紀大一些後,他的身體好點了,他的父母又不行了。家裡治病花錢如流水,幾乎上不起學了,但他是個争氣的,聰明好學,年年都得獎學金。這些都是從張成柏的同學、老師和鄰居那得到的消息,可靠性還是比較高的。不過這都過了快二十年了,還是有必要逐一查訪問一遍。”
“我們,這些?”聞朝指了指厚厚的材料。
趙知返點頭,“沒錯,我們。調查局現在可不管這些案件了,張瑛和張璟還給扣着呢,隻好我們私下查了。你看我這麼閑,估計也猜到了,那我就跟你明說吧,調查局原來的那一批人都被‘發配邊疆’了,像小娜、常翊他們此時正在兢兢業業地進行思想跟進工作,也就是看思想彙報。不僅是看,還要給出批注,批注還要經過一系列審查,最終才能送回他們的手中。”真是慘啊。
聞朝冷眼看他,“那你呢?你的同事們都在飽經摧殘,為什麼你還如此閑得蛋疼?”
趙知返拍了拍他的腦袋,“首先,我并不蛋疼,如果你疼的話我可以去醫院幫你挂個号。另外,我被停職了。”為了表示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專利”待遇,他還補充道:“和陳逍魚一樣。”
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于是指了指桌上的檔案袋,“看到你如此有與同志們共進退的思想覺悟,我非常欣慰。繼續看,不要停。”
“這些檔案是賀臨川給的?”聞朝一邊打開袋子一邊問道。
趙知返哼了一聲表示正确。
聞朝習慣性地吐槽道:“我就說嘛,你都停職了去哪裡搞到這麼多資料。哎,想問下,我們現在這樣算不算偷看機密資料,是不是犯法啊?”
“咦,你還真别說,要不然我現在帶着你去自首吧,正好免一頓午飯,順便晚上還能蹭同一間牢房。”
“呵,你去牢房蹭床位,虧你想得出來。”
停下打趣後,聞朝在檔案袋中發現了一張被封起的卡。“這裡還有一張卡呢,這什麼卡?”
“我看看,诶,好像是發放貧困補助專用的卡。當時他父母病的嚴重,這張是張成柏的老師出面給他作擔保,學校最終同意給他發放助學金。”
“哦,那他的老師人還不錯嘛。”
“原來他經營的玩偶店是從親戚手裡接過來的啊。”
“嗯,是他的表舅外出打工,看着親戚一場的份上把店低價賣給他,結果他那表舅在工地上發生意外去世了。”
聞朝思索片刻,問:“不是說那時候他沒錢嗎?怎麼付得起一家店鋪的費用?”
“分期付款,才付了一期,他表舅就沒了。”趙知返說,“知道你懷疑他表舅的死因,但是他表舅的死确定了是意外,現場有很多人目睹了意外的發生。”
随着資料越看越深,聞朝的眉頭緊皺,他還是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他犯下的罪行如此嚴重,卻隻坐牢十五年?對照跟他罪行差不多的犯人,幾乎都是死|刑。”
趙知返沒有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隻是說:“你知道當初審理他所犯下的案件的人是誰嗎?”
聞朝投去詢問的目光。
“周鴻梁和賀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