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現場道路寬闊平坦,不像是容易發生碰撞的地帶,周遭商鋪的監控記錄更是證實了這一點。
錄像停在井一遠投給窗外的一個陰狠的眼神上,更顯得老人手足無措。易靳似乎想跟裡面的年輕人說些什麼,可還沒等他話說出口,井一遠便刷地驅車而去,差點将走上前的老人刮倒在地。
衆人看着這段錄像皆陷入了深思。這明顯是井一遠有備而來,甚至他接下來的證詞都可以料想到。無非是這次“小摩擦”讓他心生不滿,于是打算報複。報複時不慎出了差錯,人死了,他怕了,于是報警自首了。甚至還不乏洋洋得意之心,對警方誇大自首以求得減刑的明智之舉。
他确實是這樣說的。
離開了姚皓邈後,二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
聞朝說:“你覺得真正策劃這起謀殺的人是誰?”
“你懷疑張成柏?”趙知返看向他。
聞朝沒有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像張成柏這種精明的人不會不知道避風頭的重要性,就在不久前,他為了避免宋氏兄弟之間的紛争波及到他,甚至想出了入獄躲災的馊主意。不管主意爛不爛,他的目的顯然是達到了,不僅躲過了風波,還在風波後順利出獄,真是不一般啊。所以這樣“知進退”的人會在剛出獄後就謀劃殺人,殺的還是和他密不可分的人嗎?
張瑛和張璟被捕後交代了有關張成柏二十年前舊案的部分實情,這是張成柏稍微動動腦袋就能想明白的事情。他怎麼就有把握他的舊案不會被重新關注,又怎麼确定易靳和他的師生關系不會被察覺?他會在這種時機讓人光明正大的殺死易靳嗎?更何況易靳不僅是他的老師,還幫了他不少忙,于情于理都不應該是他下的手。
“兇手恐怕不會老實交代背後的主謀。”
井一遠頑固得很,姚皓邈帶人多次問訊,他的口供都八九不離十。這讓他更确定了對方是有備而來,正常審訊下犯人提供的證詞即便大體脈絡相同,但總會有細微的差别。可井一遠的幾次證詞幾乎一模一樣,分明就是提前背的稿子!
這邊姚皓邈還在跟犯人死磕不放,聞朝和趙知返兩人已經找到了另一條路子。
他們來到了醫院。易靳已經被移送到警局的法醫室,但還有一個人在這裡——易靳的妻子,範萱。
範萱還在昏迷中,陪護的是姚皓邈派來的女警。老太太一把年紀了本來就心髒不好,這次還目擊了丈夫被碾軋而死的現場,一時半會接受不了現實,現在還處在昏迷中。
他們兩人看着老太太還沒醒,隻好在病房外面徘徊。他們的行為引來了女警的注目,女警例行詢問他們的身份。
聞朝一本正經地對她說:“警官你好,我們是老太太的親戚,她是我二姨。我二姨她人沒事吧?我媽聽說了二姨和二姨夫出事後讓我來看看情況。”
女警朝病房裡看了一眼,将醫生的話轉告給他們。按照醫生說的,就是年紀大了加上傷心過度,暫時沒什麼大事。
結果女警話音剛落,聞朝再次接茬。
趙知返再度驚歎于對方的說瞎話功底。隻見聞朝說的跟真事似的,說完還歎了一口氣,臉上恰達好處地湧上悲切。“我們那邊還吃着飯呢,結果就接到二姨夫的同事打來的電話,說我二姨夫人沒了。哎,我爸媽也都一大把歲數了,聽說了之後非要來。沒辦法,我這先來看看情況,回頭告訴他們,讓他們别太擔心。”
聞朝關切地看向病房内,似乎想進去,但又怕打擾到病人,放輕了聲音,說:“警察同志,你能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麼嗎?我二姨夫他人究竟是怎麼沒的?唉,他們這兩口子,這輩子過得可算不容易,家裡也沒有孩子,就連出了事都是他的同事聯系的我們這幫親友。二姨夫這一走,二姨後半輩子可怎麼過啊。”
女警将案發的大緻情況向他們解釋了一遍。
他對此又發表了長篇大論的感慨,強烈地譴責了罪犯的惡毒行為,沉重地悼念了那位從未謀面的“二姨夫”并對自己的“二姨”的未來表示無限同情。
趙知返:“……”
“對了,我得跟我媽說一聲。”他給女警說。說完了還用胳膊肘碰了碰一言未發的趙知返。
趙知返看向他,不明所以。
聞朝一邊撥号,一邊跟他說:“樓下買點水果去。”
趙知返疑惑地“啊”了一聲。
聞朝強調,“給二姨買點水果去,順便買點粥什麼的,好消化的東西。天快黑了,二姨醒來沒準會餓。”
趙知返隻好按他說的去辦。
這讓女警注意到他身邊的人的存在。
趙知返“掃蕩”一圈,大包小提地回來了。他在路上還想,如果“二姨”突然醒了,發現憑空出來這麼大的一個侄子,不得吓得當場報警。這要是不到半天就再見到姚皓邈,還是以這種方式見到,得多尴尬啊。要是一不小心把老太太吓到了,那就更不好了,估計他們就得被打包扔到凱旋大廈了。
可讓他沒想的是,等他回來後,在門口竟然沒看到聞朝。病房的門已經關上了,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瞬間冷汗就下來了。
當他打開門時,更見驚悚——
在他離開的短短時間内,聞朝竟然都登堂入室了!
當事人臉上沒有絲毫的愧疚,更沒有騙人時的心虛。
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正溫聲跟老太太說着什麼。
老太太神色怔愣,顯然還沒從剛才的悲劇中緩過來。
聞朝聽見開門聲,回頭對趙知返說,“東西拿來吧。”從趙知返手上接過了食物。
碗裡的粥清淡溫熱,适合下咽。
女警幫着他将老太太扶坐起,他用勺子舀來放在老太太嘴邊。老太太僵硬無力地靠着床頭,對一切視而不見。
聞朝又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話,老太太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将勺子中的粥吞入腹中,食不知味。
此情此景,簡直讓趙知返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時,老太太開頭說了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