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在陳小娜的懷裡沒了氣息。
她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是範霞,不是範萱。”陳小娜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在此之前,她還有問題想問女人。她想問女人模仿着範萱給她做了那頓晚飯究竟是為了什麼?是愛而不得的妥協讓她扮演起自己的主人格,還是,一個從未被認可過的靈魂渴望着世界的認同呢?
陳小娜愣愣地看着她被擡上救護車。或許,那隻是臨死前神志不清吧。
宋河剛從上一場會議脫身,就要開始下一場會議了,中間不到十分鐘的間隙裡,他收到了下屬的回複。
“老闆,我們派去豐瑜星探路的那幾個人被攔下了。”
宋河面無表情地擺擺手,表示他知道了。
等下屬離開後,他獨自一人冷靜思考了一會。看來不出他所料,天樞集團在那邊果然有路子。隻是不知道他們這般遮遮掩掩究竟是要做什麼。
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說,他已經無暇多顧了。他帶領宋氏集團搶下人類共融中心建設這塊香饽饽是東山再起的第一步。雖然在此前他聯合調查局的人打壓宋溪,但這并不意味着他想從宋溪手裡奪取一個衰退的、破落的集團。他一定要讓集團在他的手中發展的比宋溪掌管時期更好。
天樞集團激流勇進的作态讓宋河不能繼續遲疑,他必須截斷任何宋氏集團被天樞集團替代的可能!天樞集團走了一筆暗賬的事情他的确略有所知,然而在他看來,找出暗賬并打壓對方的這條路遠沒有他在比爾姆主星的主戰場找對合作夥伴來得實惠。
畢竟他是商人,商人要的看重的就是低投資、高回報。所以不論天樞集團征集了被他們宋氏棄如敝履的甯朗州究竟有什麼目的,在他看來都是做無謂的舉動。
沒過多久,他就投入到下一場會議中。還是有關人類共融中心的建設。
趙從越這邊也在開會,是關于最新發布的清潔能源法案的會議。這項新法案将會對他們正在進行的海上工程起到很大的影響,當然了,也不全然是負面的。更加嚴格的環保标準和監管措施雖然會大大延長工期,但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急功近利引發的隐患。
比起事發再彌補,不如幹脆就當下踏踏實實,擺脫後顧之憂。
這項海上工程迄今為止其實進行得非常順利。可是,海上畢竟是海上,有時無風還起浪。所以從工程建設之初,風浪就沒停過。
他想,如果當初不去碰甯朗州這塊硬骨頭,也許如今就能少很多麻煩。這種念頭轉瞬即逝。實際上,就算天樞集團不觸碰甯朗州這塊禁地,隻要他們還是跟蘇彣兵一方合作的,早晚會受到針對。
在事起之初,他本以為有人察覺了天樞集團秘密行動背後的真相,利用蘇彣兵和特瑞西之間的鬥争來阻斷天樞集團的行動。可轉念一想,那件事情非常保密,蘇彣兵一衆知情人都不是會輕易洩露的人。直到特瑞西停止甯朗州的調查任務,他才明白,原來是他們想多了。
與其說特瑞西勢力在針對他們,不如說是在針對蘇彣兵和甯朗州,天樞集團反而是被殃及池魚的存在。
所有動蕩的根源都隻有一個目的——拖住蘇彣兵的腳步,讓天樞集團在潼海上的建設不能繼續下去。
潼海為什麼不能繼續建設?那是因為海上城市的工程和貫穿了格烏群山的工程打通了百年來閉塞的甯朗州,而甯朗州隐藏的秘密遠遠沒有結束。事情的根源還是孿生制造廠和投毒案。
特瑞西暗中停止了對孿生制造廠的後續調查,這點瞞不過他們這些守在甯朗州的人。特瑞西這個舉動的意思非常明顯,他恐怕根本就不想深究這起案件。他想的多半是在不引火上身的前提下實現利益最大化——一手收錢,一手交貨。貨從何處來?孿生制造廠多的是。孿生制造廠的建設非一日之功,那麼大的一個廠子也不是一個小團夥能夠輕易幹成的。所以地方小團夥的背後肯定有若幹大團夥的參與。目前已知的最大團夥已經随着宋溪的死亡而煙消雲散了。
他們建設甯朗州的這一舉動,不僅沒能讓背後的地方小團夥搭上發展快車道,反而侵害了他們原有的利益。所以,他們不被針對那誰還會被針對啊?
至此為止,他算是基本明白了特瑞西這一系列行為的目的。其一,是為了從蘇彣兵手上奪權;其二,他看重孿生制造廠的生意,想要賺一筆。特瑞西并不是想制約天樞集團,或者說他最初的目的裡肯定沒有這一項。隻是他在靠孿生制造廠獲利時,恰好與天樞集團在當地的發展背道而馳。
事已至此,他們終究是被拖入局中了。那麼他們就絕對不能坐以待斃。豐瑜星一些無關緊要的蟲洞網絡已經被放出來作靶子——飛蛾不斷地來撲火,熄滅蠟燭不是個好方法。與其遮遮掩掩,不如放出假象混淆視聽。
局面還是牽扯到太多人了,牽一發而動全身。恐怕就連作為“引子”的張成柏都沒有想到會有今天。
“參宿四派來和談的人是韋芩。”
張成柏負手而立,眉頭緊鎖,“韋芩?怎麼會是他?”這個人的名頭他聽過,那時他才剛加入組織不久。可見這個韋芩是參宿四的一個老資曆人物了。
但是,一個如此老資曆的人物都被張瑛的事情驚動了,看來參宿四根本就不想放過這次機會。他幾乎可以預見對方将會以怎樣的姿态獅子大開口。
果然,張瑛和張璟這兩個廢物隻會給他添麻煩。
韋芩非常低調,這次會面他也沒有帶多少人,仿佛絲毫不懼怕自己被扣在這裡。
張成柏看着韋芩身後的兩個保镖,對他釋放了一個善意的微笑。
照舊先寒暄了一些場面話,然後才漸漸步入正題。
“小女雖然自小就不在我身邊養着,但終究是血親,更何況我也上了年紀,不久前又遭遇喪子之痛,總該有個孩子在身邊照顧。”言下之意,該把張瑛還回來了。
韋芩朝他擺了擺手,表示這些他都懂。然後才開口說話:“令愛若有膝下承歡之意,我們定然不會阻攔。隻是——”他的聲音有些啞,語調放得很慢,每每長篇大論起來都拉長了調子勾起人們心底的急促。
“唉,不說這個。聽說最近張先生高升了,恭喜恭喜!将來我們兩家的友好合作還要靠我們共同砥砺啊。前不久和貴派的合作雖然不是我牽線搭橋的,但我也略有耳聞,樂意見成。”他指的是參宿四阻止供出組織的存在事。可那件事哪裡是什麼“合作”,分明是相互威脅,半推半就。
這樣一來,韋芩這話就有意思了。
張成柏剩下的那隻眼睛微微一動就明白了,這個老家夥是原地踏步了太久,想要改變參宿四的格局了。張成柏心中冷笑,有命想,不一定有命得。活了這麼久的老家夥還想着牢牢把控全局,跟他談條件前沒想過他如今的位置是從誰手裡奪來的?都是他這樣的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