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林斯的操作下,聞朝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去見羅茨。
羅茨看清是他時,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也許是為了穩妥起見,羅茨并沒有先說什麼,而是等着對面先開口。
可令他不解的是,聞朝始終沒有先開口。
轉眼間二十分鐘就過去了,就連羅茨都忍不住提醒,“見我的時間有限,你确定要繼續耽擱?”
見他開口了,聞朝才不疾不徐地開口道:“是你的經驗之談?”
羅茨撇頭不語。
聞朝心知肚明,看來這段時間來“探望”他的人不少。
“我今天來隻是向你打聽兩個人。”還不等羅茨拒絕,他就繼續說道:“第一個人也不是非要向你打聽不可,隻是從你這裡下手就不會見到不想見的故人。”
“無論你問誰,我都不清楚。”羅茨眼神抗拒,打定了主意不說。
“别輕易拒絕,先聽完一個問題。你到現在還覺得你的教會把你當做一個合格的信徒嗎?”聞朝以一個看似松散實則咄咄逼人的姿勢靠在椅背上,目光緊緊地打在羅茨臉上。
“你什麼意思?”羅茨怒道。
“十五年前你的教會分裂,也就是你們所說的什麼‘清洗’,七年前教會又發生權利更疊,這些事你全程都參與了,不會沒有想過你的教會分□□麼多,怎麼就偏偏輪到你這一支成了犧牲品?”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羅茨眼底閃過慌張,他想了片刻,眯起眼睛,說道:“我明白了,你們合起夥來騙我!”
他這個“你們”也包括塞缪爾,他的反應還是很快的。
聞朝沒有否認,其中确實有一部分内情是他通過塞缪爾知道的,就比如大清洗之前的事。
大清洗的真正原因是教會分裂,蔣之萍一脈被流放,那時教會需要選出可靠的人繼承,同時清理餘黨。
至于之前的事,是教會以瘾控人管理模式下的必然結果。當時塞缪爾的父親“燒香”過量,精神失常,竟然将蟻場的屍體抖露。
蟻場的人沒有饒過他的錯失,殘忍地殺害了他,這也導緻了塞缪爾後來的反水。
“再給你講一個故事,嚴永元這個名字熟悉吧,和他被害的案件一起告破的就是你們蟻場的案子。在調查過程中,一個編号為2402的……人,姑且稱她為人,來到了嚴永元妻子的身邊,你在這個位置這麼多年,對這種編号代表的意思應該有所了解吧?”
聞朝步步緊逼,“随後案件告破,調查人員連根拔起好幾條‘經銷線’。你說什麼情況下人才會自斷臂膀?你的教會蒸蒸日上,會這樣做嗎?”
說罷,聞朝點到為止,等待羅茨的态度。
很顯然,自斷臂膀如果不是被毒蛇咬住性命垂危,那就隻能是利益交換——當一個臂膀能夠換來更大的利益時,斷了也無妨。
羅茨很快就想明白這點,但他不知道這件事背後究竟涉及了哪方利益。
聞朝慢條斯理地提了一句,“查辦嚴永元的人是UHG的宋往之,一個非常不錯的下屬。”他毫不心虛地借用了宋往之的頭銜。
這下羅茨明白了。在他看來,這句話既點出了教會上層的靠攏方向,又交代了對方的立場。
羅茨垂下頭,心中既悔恨又憤怒,可惜這些情緒都沒能維持很久,全部化成了深深的無力。
當年教會分裂,他早早地站隊了,雖然中間度過了十來年安生日子,可報應終究是來了。原來早在他做選擇的那天起,就被無情地劃分到棄子的行列中了。
“是誰?你想知道的。”羅茨有氣無力地問。
聽了這句話,聞朝就知道自己推出的籌碼已經足夠分量了。
“十五年前你的上家。”
羅茨愕然,“可是——”
“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其餘不必多說,我心中有數。”
羅茨将他所知的那個人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告訴聞朝,同時心中感慨,這是他被捕以來第一次透露蟻場更深處的秘密。說白了也是利益交換,雙方交換自己知道的有利于對方的信息。
羅茨将這件事交代完成後,距離一小時期限隻剩下了不到二十分鐘。
事情已經談到這個地步,兩人心中都有了成算。
“你要打聽的第二個人是誰?”羅茨問。
聞朝沒有正面回答,“今天我來探望你,明天别人也能來探望你,現在和七年前可是完全不同了,你知道我站在哪邊,同理,我也要知道你。”
羅茨不知該說什麼,這是在提醒他不能為了兩邊都不得罪而閉口不言了。
“七年前,陸開之來過羅甸鎮,和你們見過面,而且關系匪淺。”聞朝直接挑明,“陳和正失蹤一案,你和你的兒子我們都問過。”
羅茨謹慎道:“我知道,你問他做什麼?”
“陸開之是參宿四組織的人,參宿四給誰幹活,清楚嗎?”
羅茨一怔,不敢置信,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
聞朝露出一個了然的神色,“好了,我明白了,看來陳和正之死又要算到你們蟻場的頭上了。”
“至少在陳和正一案中,你的蟻場是他們排除異己的工具。”聞朝又給了他當頭一棍。
再次擡頭時,羅茨的眼睛裡布滿了憤恨,臉部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痙攣,讓聞朝感覺他下一秒就會癫痫發作,跌倒在地。
聞朝漠然一笑,半是譏諷半是感慨地說:“您老真會給自己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