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追溯原料的源頭，找到原料供應商和制藥廠之間不法交易的證據。不過沒有制藥廠确切的制毒販毒證據的話，原料商恐怕也不會輕易擔責，多半會以合法原料販賣将鍋甩到制藥廠。

這樣一來問題的關鍵又被甩回了制藥廠。

那就隻能從毒品販賣查起，有貨就有銷路，有貨也就有證據。

接下來警方肯定會重點關注毒品的銷路，企圖從銷路溯源。

想到這裡，聞朝不禁有點疑惑。

按照比爾姆目前的狀況，制藥廠主要的任務就是大批量生産疫苗和基本藥物來應對比爾姆内部的複雜狀況，可是要作為一個穩定的毒品供應商實在是困難。

況且比爾姆政|府投入的能源肯定都記錄在案，他們沒必要頂風作案，這樣的風險太大了。

而且制藥廠獲得的能源也不一定足夠實現兩用的。

在這種内憂外患的情況下，究竟是什麼推動制藥廠劍走偏鋒？

又是怎樣的毒品短缺甚至需要南城制藥廠這樣一個不穩定的供貨商來供應貨物？

“不穩定的供貨商。”聞朝喃喃自語，感覺自己抓住了什麼關鍵的東西。

在白日熄滅之前，制藥廠的毒品肯定不止銷往比爾姆内部，也會面向外部販賣。

可現在情況不同，比爾姆幾乎面臨封鎖狀态，外部線路等同于被切斷，那麼制藥廠就隻有向内部傾銷一條路可走。

兩種販賣路徑相比，肯定是前者更加賺錢。

以如今狀态下的比爾姆，内部販賣恐怕不僅難以賺到錢，還有可能被警方抓住把柄。

誰會選擇這樣一個合作方呢。

聞朝突然覺得，這場來勢洶洶的風波也許不是由南城制藥廠挑起的。

而真正的矛頭恐怕就對準了制藥廠。

制藥廠走投無路是否會将毒品大量投入比爾姆内部呢。

屆時比爾姆星系的内部可就要出大問題了。

那時制藥廠也不會好到哪去。

兩敗俱傷。

也許這才是幕後黑手的真正目的——既想要南城制藥廠出問題，又想要比爾姆内部出問題。

“兩用物項？那是什麼？”

許茗山向衆人解釋道：“那是軍民兩用的敏感物項和易制毒化學品，具有雙重用途，能被應用于正常的生産途徑，被違法濫用的話則存在嚴重的風險。”

“易制毒化學品就是指那些可用于制造毒品的化學品。”

參與制藥廠質檢行動的專業人員提出一個可能，“他們生産的不一定是合成完整的毒品，也許是毒品中間體。”

杯子裡茶水已經涼透了，人也東倒西歪地挂在椅子上，一趟無功而返的行動讓大家感到有氣無力，而這個新奇說法的提出則讓衆人醒了醒神。

“例如□□，在合法藥物生産中一般用于治療感冒的藥物，但它同時也是甲|基|苯|苯|丙|胺的重要前體化學物質。用于麻醉和止痛的氯|胺|酮、治療疼痛的嗎|啡前體、芬太尼中間體等等，這些中間體如果通過非法渠道流入毒品市場，就有可能被用于毒品制造。”

“并不是沒有出現過合法注冊的化學品公司通過非法渠道将中間體賣給毒品制造商的前例。”

“而且我記得就在不久前，主星偵破一起案件，端掉了一個專門合成藥物中間體和活性成分的毒鎮。”

“毒鎮？”提到這件事，陳小娜不知想到了什麼。

這個提議給他們提供了一條新的思路，同時也帶來一系列疑問。

“販賣中間體肯定不如販賣成品帶來的利潤高，但對應的風險有所降低。那麼我們假設以制藥廠制作并販賣中間體為前提，那麼前一陣的大量毒品成品流入市場又作何解釋呢？”

衆人沉默，目前還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許茗山叫了幾個人和他一起去查制藥廠生産的所有藥品名單，又安排了其他人分别去追查藥品原料來源和成品販賣走向。

同一時刻，伏加索一座不起眼的辦公樓内，南城制藥廠最高管理層負責人帕特爾面露微笑，侃侃而談，但是桌下握緊黃花梨木扶椅的手卻暴露了他的真實心情。

“你們有你們的規矩，我也有我的規矩，既然要合作該有的誠意就不能少。雖然我隻是區區一介生意人，但這點骨氣還是有的。做生意最看重的就是誠信，您說是吧，櫻子小姐。”他的語氣中帶着淡淡的不滿。

一道輕柔的聲音開口道：“您剛剛也提到，既然是做生意，就應該遵守條約。既然合作方不滿意，另一方理應采取必要的改進措施，這難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嗎？”女人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氣質更偏向于咄咄逼人，完全不同于她甜美的口音和長相。

“和您直說吧，我們不接受貴藥廠産出的藥物中間體，我們需要的是成品。”女人斬釘截鐵地說，語氣裡帶着毋庸置疑。

“您也知道，比爾姆今時不同往日，貨物運進運出都要接受層層檢查，如果拿我們的運貨路線隻運送貴藥廠那些低廉的中間體，對我們而言可謂是損失慘重。您應該能理解我們的難處吧？”

帕特爾做出了一個抗拒的姿态，“這樣吧，不如我們各退一步，中間體通過貴方提供的通道運送出去後，我們會在特爾斐星系的分工廠進行後續的合成作業，然後再通過我們自己的外界路線把藥物運送到你們制定的地點。你看，這樣如何？”

帕特爾又搶在女人開口之前補充了若幹好處，“這樣既能讓貴方提供的路線物盡其用，也能省下後續的藥物運輸費用。相信貴方也是抱着長期合作的态度，在其他方面我們也可以為你們提供便利。”

女人沒有立刻回應，而是輕輕地理了理手腕處的絲巾，她并不急于表現出軟化的迹象，反而用一種更加平靜的語氣說道：“您說的這些話讓我感到您的誠意。但我們之間的合作還是要落腳于最基本的利益平衡。您知道的，我們并不缺少運貨路線，但是，您恐怕就不一樣吧。”

明白人并不需要把話說開了，此時帕特爾就算是再遲鈍也意識到了女人根本就沒有合作的想法。

帕特爾眉頭微微皺起，心中暗自盤算着。

“早就聽聞櫻子小姐在談判中手腕犀利，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女人聽後微微蹙眉。

“不過，南城制藥廠畢竟已經在比爾姆紮根二十多年，要說門路也并非沒有。或許麻煩些，但我若是真想走，未必走的不如櫻子小姐順暢。對于比爾姆的情況，我當然也是心知肚明，我這條地頭蛇走起來困難的路，櫻子小姐就算再強勢，也不會比我少些艱難吧。難處這種東西，誰又沒有呢？說起來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也不知道是天災還是人禍，但是對于我們這些生意人來說，唉，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

帕特爾此刻已經沒有了方才的惱怒，因為他甚至眼前這個女人從來都不是他最後的選擇。

他不缺退路。

櫻子微微眯起眼睛，語氣強硬，“我說過，我們需要的是成品，而不是中間體。至于能否通過其他方式達成協議，那就看您的态度了。”她的語氣中不乏挑釁，“雖然貴廠有着強大的後盾，但我想，您也清楚，比爾姆的局勢變化迅速，任何一步走錯都可能會讓一切付諸東流。”

帕特爾有些不爽，眼中帶着不言而喻的冷意，“我們是賣方，你們是買方，雖然職責不同，但說到底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如果貴方真的不顧情分翻臉無情的話，事情暴露了我們兩方可都沒有好果子吃。”

女人的目光依然鋒利，此時已經帶上了不容辯駁，她一錘定音：“我明白貴方的顧慮，然而合作的基礎是雙向的。如果貴方堅持不願調整，我們就隻能選擇終止這項合作。”

“希望您能好好考慮。”說罷女人就離開了。

帕特爾目送女人離開，并沒有起身。

他的眼神漸漸陰鸷。

他并不是隻有櫻子這一條外輸貨物的路線可以選擇。

走外部的銷售途徑當然要比内銷更有利可圖，他通過多年積攢的人脈和财力已經打通了一條運貨路線，隻是礙于嚴格的檢查，每次能夠運出去的貨物數量有限，早晚會入不敷出。

這個女人和主星首府關系匪淺，當初同意和對方合作也是看在對方能夠為他提供一條順暢的運輸路線。可沒想到他們竟然出爾反爾，不願意接受制藥廠提供的中間體，而要成品。

他當然知道這隻不過是對方撕毀條約的借口，這些人無非是想從自己身上多撕下一誇肉罷了。

帕特爾深吸一口氣，要不是上面繼續用錢，他也不至于在這種時期铤而走險了。

現在看來就隻能靠自己的路線了。

然而，帕特爾遠遠沒有意識到那些人在撕毀條約的同時将會對他進行怎樣的打擊。

宋元和戚藍音是同期進入比爾姆警局的警校生，轉正已經有一段日子了。

她們沒有遇上好的時期，剛轉正就遇到了比爾姆最危機的關頭。

這天，她們跟着隊伍出警，目标是打擊賣|淫窩點。

據說這是在“天黑”之前就已經形成的一個窩點，規模不小。

警方早就已經布置好了路線，隻等一聲令下，就四面包抄，一網打盡。

行動展開得很順利，雖然場面有些辣眼睛。

該抓的都被铐上帶走，她們進行着最後的清場。

就在這時，戚藍音看到其中一個房間沙發的一角似乎有些異常。

走進來看，酒水似乎在這裡截斷，形成了一個整齊的截面。

她似乎意識到什麼，給身邊的同事打了一個手勢，然後悄聲來到旁邊。

人漸漸圍了過來，随着沙發被擡起，她一把扯開了地面上的把手，終于露出了下面藏着的狹小空間。

空間裡，一個衣着不整的女人在裡面瑟瑟發抖。

女人被強制帶上來，被帶去登記名冊。

“名字。”

女人顫抖地說道：“張環柔。”

“哪幾個字？”

女人在名冊上落筆。

就在這時，戚藍音注意到了這個有點眼熟的名字。

“張環柔？”

張環柔被帶進了特殊審訊室，不僅要針對這次打掉賣|淫窩點的事件對其進行審訊，還有另一起案件需要對她進行訊問。

“張環柔不是被毒品‘虞美人’毒害的死者何東顔的父親何勇安的二婚妻子嗎？”陳霄魚聽到這個名字恍然大悟，“就是她把徐良語介紹給何勇安，慫恿何勇安逼迫何東顔給她的小兒子匹配心髒。”

“剛剛審了一遍，據她說，她是被徐良語認識的人拐入了賣|淫窩點，逃不出去，後來委身于一個小頭目，輾轉了好幾個星系，最終又回到了比爾姆。”

“另外，據她的交代，她認識的那個小頭目曾經帶她去過一個藏着毒品的倉庫，裡面似乎還有槍支。”

衆人神色嚴肅，這時陳小娜說道：“先問出倉庫的地址，然後立即準備搜查行動。”

張環柔很快就供出了倉庫地址。

一隊人被派去那裡展開搜查。

同一時間，通往比爾姆的航道上正發生着令人難以預料的事件。

趙知返發現他們被劫機了。

準确來說，被劫的似乎不止他所乘坐的這一輛。

而是整條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