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迷迷蒙蒙地睜開眼,視線裡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祁琛半蹲在地,用斧頭割去潮濕的樹皮,把裡面的木頭切成細細的長條。
他從竹簍底部裡拿出幾片幹草葉,用點火器點燃,用草葉上的火苗烘烤着長條裡殘留的水分。
慢慢地,一塊樹枝緩緩燃燒起來,火光亮起,微微照亮了漆黑的山洞。
他放下樹枝,火苗跳躍着打在他白得有些過分的側臉。
秦朗眨了下眼睛。
祁琛回過頭:“醒了?”
秦朗似乎還沒回過神,隻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過了會,他扭開頭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惡狠狠威脅道:“剛才發生的事,不準說出去。”
“什麼事?”祁琛拿起自己剛脫下的白襯衫放在火上烤着,“你暈血的事?”
“你!”聽到這倆字秦朗猛地坐起身,動作間後背的傷口被扯裂,他皺了下眉,瞬間就沒聲了。
祁琛笑了一聲。
唇角勾起個很淺的弧度,垂着的眼裡也帶了點笑意。
秦朗被他笑得心煩意亂,握緊了手,也忘了自己剛才要說什麼。
【這麼大人了竟然還會在意别人知道他暈血的事情?】
【和我家那個死要面子的小表弟一模一樣】
【啊啊啊啊啊主播笑得真好看】
【等以後我有錢了,我要把琪琪關在家裡,讓他隻能對我一個人笑,現在暫時讓你們看看吧(奔跑大哭)】
薄薄的襯衫被他穿在衣服裡,不怎麼潮,稍微烤了會就幹了。
“閉眼,”祁琛說,“把外套脫了。”
秦朗輕嗤道:“我憑什麼聽你的? ”
祁琛微微歎口氣:“算了。”
他走到人身邊,蹲下身,把手裡的襯衫折疊成長條。
秦朗崩緊了身體:“你要做什麼?”
【你緊張什麼,還怕主播非禮你啊】
【琪琪才不是那樣的人!】
祁琛沒說話,身體前傾,拿着襯衫的手自然而然地繞過秦朗的腰,垂着眼給他包紮傷口。
【哼真是便宜這小子了】
【我現在魂穿秦朗,然後抱住主播吧唧一口】
秦朗受傷的位置在腹部上面,後背裂開了一條口子,如果不管不顧地等别人第二天來救他們,很容易失血過多休克。
兩人的距離很近,秦朗的呼吸噴在祁琛的脖頸上,視線裡是大片的白,甚至能看到頸間青色的血管脈絡。
腰間的觸感若隐若現,他不用低頭看也能想象到,身上的血迹正慢慢地把白色的襯衫浸染成一片紅色。
很淺很淡的洗衣液香味順着周邊潮濕的水汽,就這麼一點點蕩進了心裡。
秦朗呼吸猛地一重,喉結滾了下。
祁琛把繞到身前的襯衫系緊,确保能起到止血的功效,起身離開。
灼人的溫度和淺淡的香氣一同散去,秦朗怔了怔,目光不自覺地跟上人的身影。
祁琛坐回他原來的位置:“難受的話忍一忍,等明天早上他們就該找到這了。”
現在外面下着大雨,天色又暗,沒人會在這個點上山找人。他當時是第二天上午被發現,但鑒于秦朗也在這,時間估計會早一點。
“明天早上?”秦朗笑了一聲,“你這是對謝尋有多不相信。”
祁琛奇怪地看着他:“相信他什麼?”
謝尋這家夥現在應該和安綿綿在一起小鹿亂撞,難道要他相信謝尋放棄愛情跑過來找他?
秦朗沒說話,看着祁琛的目光閃了閃。
祁琛下午睡了會,現在精神挺足。
他沒什麼事幹,幹脆拿起手機看起了論文。
上次交了交換生的材料和申請之後,那邊很快就和他聯系上了,并且對他很滿意。
雖然錄取通知書還沒下來,但祁琛已經慢慢地跟進了對方的課題,這個論文就是M大老師發過來的。
“在看什麼?”秦朗問。
“論文。”祁琛言簡意赅道。
“……”秦朗震驚道,“看什麼?”
他們倆剛從生死圈裡走一遭,還處在這樣危險的環境裡。
然後,這人在看論文?
“不然呢?”祁琛說,“我和你大眼瞪小眼發呆?”
他另一隻手拿着根樹枝,時不時地在地面上算着公式,像是在揮舞着魔法棒畫下繁複的咒語。
秦朗看着他的動作,忽然低頭笑了笑。
他大概知道謝尋為什麼會喜歡林淮安了。
小孩子很容易被一個棒棒糖滿足,長大後隻有豪車房屋才能填滿内心欲望的溝壑。
但他們這些富家公子,從小就見過了太多東西,紙醉金迷、酒池肉林……
他們享受着普通人一輩子都享受不到的榮華富貴,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心理阈值早已被拔到了最高。
以至于大多時候都處于一個覺得什麼都很無聊的狀态。
林淮安就像是家鄉邊的一條清澈小溪。
在他們經曆了世間繁華後,拖着毫無生機的靈魂回到家鄉,看到的最撫慰人心的景色。
有時候隻是遠遠看一眼,就能洗去滿身欲望污垢。
“我們打個賭吧。”秦朗忽然說。
祁琛停下手裡的動作。
“賭在你看完這篇論文前,”秦朗說,“謝尋他能不能找到這。”
祁琛瞥他一眼:“論文最多還有兩個小時就看完了。”
他們這個山洞位置很隐蔽,又被碎石擋着,謝尋要在兩個小時内到這,除非把整個山頭給翻了。
重點是謝尋自己也被困着,基本沒可能。
“不賭,”祁琛繼續看論文,“你手裡沒什麼我想要的。”
秦朗挑了下眉:“我聽甯浩軒說你要去M大交換,我正好也在那,有很多可以幫到你的地方。”
這個确實是,畢竟到了異國他鄉,人不生地不熟的,租房交學費之類的瑣事很多。
“如果我輸了呢?”祁琛問。
秦朗看着他,頓了頓說:“你輸了就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還沒想好。”
祁琛剛蹙了下眉,就聽對方說:“不會難為你,在你能力範圍内。”
“成交。”他爽快答應道。
但他話音剛落,洞口忽然就傳來了點動靜。
祁琛動作一頓:“總不能是……”
“砰!”
是石塊滾動下落的聲音,密不透風的洞口露出一點點光。
秦朗扭頭看向洞口,喃喃道:“比我想得還要快。”
他是個很怕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