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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天地這邊,孤寡老人正取了之前釀的海棠果酒來喝。
喝了幾杯下肚,林卻隐有所覺,往天水河邊去。
這幾日他常在河邊走,有時期也跟着一起,有一次她指着天水河問:“河的最下面是什麼?”
林卻看着河面久久沒有說話,世人皆知天水河不浮鴻毛,就連落下一粒微塵也會消失不見。修士進到裡面會瞬間喪失對靈力的感知,最終消失在河水裡。
林卻來此間七百餘年,天水河卻已上漲了幾十米。四方天地建在旁邊本意是想壓制住天水河的上升,天水河卻隐隐有想要将天水河包圍起來的感覺。
每每林卻看過去,像是沉溺了無盡罪孽的黑水在招喚他回去,回到那片虛無——你是我們與中的一員,永遠也逃不了。
虛無的那一邊,那塊代表着林卻的石頭一直在拉扯着他。
所以他沒有辦法回答期。
從前他覺得能活一天是一天,實再不行離開便是。但他現在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他的友人,他的雪深都足以讓他拼盡全力留下來,哪怕與天水河對着幹。
此刻,林卻站在天水河邊皺眉看着奔湧的水,黑水裡翻湧的怨氣如有實質,分明他半年前才淨化過一次。
“你是否有些過分了?”
林卻黑眸沉沉,挽弓月握在手裡,自他腳下蔓延出淩冽無比的冰淩,全數沖進天水河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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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再說一遍,這小子怎麼了?!”
雪峰上,期捏着傳音玉符快要氣死了。
天狗在那邊着急忙慌的重複了一遍:“魔神大人回宮便昏倒了,滿身的怨氣,期之尊者你快些回來吧。”
期:反了天了,她不過出去一日,林卻又在搞什麼!
她化作一道流光瞬間離開了雪峰,徒留譚雲樓幹巴巴的收回手,看向盧雪深。
少年将譚雲樓的茶沏好,擡眸小聲的說,“先生,我還是不能去看看父親嗎?”
委屈又可憐。
“怨氣你沾不得,沾一點就要出事,暫時分開對你們都好。”
早在兩人搬到雪峰後,盧雪深便猜到了他們帶他來這裡的原因,說是曆練,實則是強行分開二人。但盧雪深并未在信裡提及,怕林卻擔心。
少年歎息一聲,提着劍又回了院中。
這邊期剛趕到林卻卧房内,上去就給了林卻一腳,昏迷中的林卻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旁邊守着的天狗欲言又止。
太狠了,給魔神都能踹吐血。
“咱魔神現在壯的跟頭牛似的,吐口血算什麼。”
期餘光掃過他,他連忙縮了縮脖子,往外面走,生怕惹到了這位姑奶奶。
見他關好門,期立刻升起了林卻房内的結界,在結界閉合的一瞬,林卻一直苦苦壓制的怨氣頓時充盈整個房間,就連身為佛修的期臉色都白了白。
她手腕上的佛珠彈開一層保護罩,才讓她臉色好看了些許。
“你的身體都漏成篩子了,我怎麼救?”
床榻上,林卻緩緩睜開眼,怨氣讓他整張臉妖異非常,眼尾更是直接染上一抹紅。他咳了兩聲,又吐出一口黑血來,這才緩緩順了口氣。
一直壓在胸口的淤血被期一腳踹了出來,不然他不會這麼快清醒。
“多謝。”林卻伏在床沿,聲音沙啞。
“别謝我,我還什麼都沒幹呢。你做什麼去了把自己弄這麼慘?”期避開地上的黑血,遞給他一張帕子。
“給天水河……剛才在天水河邊等你,心魔犯了,又不小心被天水河的怨氣襲擊了。”
林卻頓了頓,最終還是選擇撒謊。
“你這一下,至少得修養個把月。這還隻是身體受損,我還沒來得及探你丹田和識海。”期流露些許不忍,聰慧如她又怎麼聽不出林卻在撒謊,“這麼一反複,你怕是再見不到雪深,除非他修佛。”
盧雪深不能接觸怨氣。
普通修者靠近林卻都無礙,但盧雪深已經被怨氣重傷過一次,他是一點怨氣都不能接觸到,除非他産生抗體。
修佛便是其中一種方法。
“那不是他的路。”
林卻搖頭,翻身仰躺在床上,眼裡的哀傷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