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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春熙園的事,靖遠侯夫人狠下心來要關蕭扶光幾天,沒想到關了不到七日就破了功。
原因無他,國子監休館結束,衆監生都要按制每日點卯。
趙明珠原本想差人給他告假,卻被侯府新聘的西席周先生攔住了,勸她說國子監坐鎮的都是當代名儒,不去反倒耽誤了世子的學業。
這位周先生,姓周諱鏡明,十七歲就中了舉人,學問極好,心氣也高。
之前他聽說要教的學生是京城裡出名的二世祖,一開始斷不肯來,趙明珠差人去府上請了幾回,又讓人傳話“不必管他世子不世子,他若不聽管教,先生盡管打個臭死”,他才勉強答應來侯府坐館。
正因這般前情,他說的話在趙明珠這裡也頗有些分量。
有他保舉,蕭扶光終于得了自由。
出了府來,頭一件事自然是去國子監點卯,他難得穿上一身簇新青色圓領袍,頭戴同色方巾,瞧着倒也像模像樣。
他的小厮幾硯見了就笑:“少爺不是不耐煩穿這監生衣服的嗎?怎麼今天打扮的好齊整模樣。”
蕭扶光拿折扇輕輕敲他一下,“你知道什麼!今日是孫博士講學,他規矩最嚴,我要是亂穿衣服,不知道又要吃多少白眼了。”
另一個小厮昔墨剛好牽了馬來,聽到這句話,又勸:“依我看也不在今天這一日,求您以後也都這般規規矩矩的吧!”
不僅隻有蕭扶光一人因為春熙園的事情受罰,他的小厮也一個不少的都吃了挂落。
被昔墨這麼一說,蕭扶光也覺得理虧,便道:“一會兒我進去了,你們既不必在國子監門口守着,把府裡的幾個也都喊上,去鴻禧樓叫一桌酒席,就當是我給你們壓驚賠禮。”
兩人連忙說不敢不敢。
主仆一行人正有說有笑朝着國子監而去,忽然聽到有一人喊了一聲“蕭世子且慢”。
蕭扶光轉身看去,見來人有些眼熟,卻一時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隻好在馬上歉然拱手道:“還未請教這位兄台是?”
來人穿青色圓領袍,帶灰色方巾,俨然也是監生打扮,此時在馬前一拱手,笑道:“後學張梓望,前日在春熙園有幸與小侯爺一晤。”
蕭扶光:……
看來不是他記性差,這人他是根本不熟啊。
被話都沒說過一句的人當街攔住,蕭扶光有些摸不着 頭腦,不過仍然是翻身下馬,道:“恕某眼拙,竟沒認出張兄來。張兄今日前來,不知有何賜教?”
張梓望卻笑了,回道:”自從春熙園見了世子鈞面,小可便有了一樁心事,唯有世子可以解惑。“
”不想往尊府遞了幾回帖子,均不得見,後來才知近來您潛心修學不見外客。小可無法,這幾日隻能常來貴府附近靜候,幸而今日遇見了。“
這下蕭扶光更覺莫名,耐着性子問他:“不知張兄所為何事?”
張梓望便道:“不知世子是否還記得,四年前,南河灘碼頭上的故人?”
【哎呀!我想起來了!這個人是張子旺啊!小蕭你以前救過他姐姐!】
被小美這麼一提醒,蕭扶光也想起來了。
四年前他在京郊閑逛,的确救過一個在碼頭上賣身葬父的女子,當時見她身世凄苦,不僅給了她大把銀子,還順手從船家手上贖回了她那已經賣出去的弟弟。
隻是當時那小子又黃又瘦,和面前這個體面闊氣的白面書生簡直沒有一丁點兒相像之處。
見他似乎是想起來了,張梓望登時雙目含淚,不顧這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竟雙膝一軟跪了下來:“晚生張子旺見過恩公!實在是上天垂憐,讓我還能再遇到您!讓我姐弟倆還能有回報恩公的機會!”
蕭扶光吓了一跳,趕緊上前将人攙扶了起來,又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看你也是要去國子監點卯的,不如我讓家下人置辦些薄酒來,等散了學咱們再叙。”
張梓望自然是歡天喜地的答應了,又一定要上前替他牽馬,被昔墨好說歹說給攔住了。
不過同是監生,一人騎馬一人在下面走也實在不像樣。
幸而幾硯機靈,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跑回去傳了兩頂轎子過來。蕭扶光請他登了轎,兩人便一道往國子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