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正堂之中隻端坐着一名蒼老的龍妖，灰白色的皮膚上皺紋滿布，額前兩隻金色的龍角也已泛出星星點點的白斑。
半個月前龍妖剛到沙南鎮時，楚葵并沒有過多關注這個族長，他的修為并不高，約莫隻有人類的無垢中期不到，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他都不是對手。
但楚葵仍然覺得十分怪異，具體哪裡怪異她說不上來，總覺得眼前這個龍妖，和他們初來沙南鎮時，有哪裡不一樣了。
身後傳來拜娜驚訝的聲音：“族長，你怎麼變成這幅樣子了？”
拜娜一語點醒了楚葵。
的确，半個月前龍妖族長雖然也顯得很老，和現在卻完全不一樣，雖然他此刻端坐在堂前，身軀并不佝偻，但卻給人一種明顯的蒼老、衰弱感。
玉林一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們赢了，我無話可說。”
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門口的敖青衣身上，說出來的話卻是對拜娜：“娜娜，我知道你一直恨我，所以你不跟我姓玉，卻要随那兩夫妻姓拜，我沒有反對，你認拜楠當弟弟，我也沒有反對，可那小子卻辜負了你……”
“這跟你沒關系。”拜娜出言打斷他，語氣冷冷的，“你在拖延時間嗎？在等什麼？”
玉林一沒有回話，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好像隻是想把自己的話出來，并不需要回應，他低頭沉吟了一會兒，然後緩緩起身，邁着蹒跚的步子徑直走向最遠的敖青衣。
隻聽“噗通”一聲，玉林一竟直接跪了下來，這舉動把房間裡的衆人驚到了，紛紛閃開，玉林一的視線越過衆人，直視敖青衣。
“大人，老朽死不足惜，但龍妖一族實屬無辜，老朽這輩子做過許多錯事，但和其他人無關，如果可以，能否請求大人，适當的時候庇護龍妖一族。”
說罷，玉林一雙手撐地，低頭磕在地上，似乎不等到敖青衣的答案，便不會擡頭。
敖青衣側身蹙眉，并不想理他，這件事跟她其實沒什麼關系，不過是小小幫了一下楚葵的忙，她自自在在的一個人，可不想背着什麼龍妖安危，尤其還是個爛攤子。
正打算直接拒絕，視線掃過楚葵的方向，卻看到楚葵對她微微點頭，敖青衣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心視而不見，厭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龍妖，冷聲道：“好。”
敖青衣沒再多做什麼承諾，玉林一卻像收獲至寶一般，興奮到連續磕了好幾個響頭，一邊磕頭一邊重複着多謝大人的話，許久才不舍地擡頭起身。
拜娜在一旁，看得心裡止不住怒火翻滾。她對敖青衣其實也是尊敬的，可絕對不是這般卑躬屈膝的樣子。
玉林一默默地爬起來，眼中洋溢着與蒼白老态不符的興奮，他不停地搓着手，動作扭捏，看在拜娜眼中，像極了谄媚而滑稽的小醜，拜娜腹中翻起一陣陣惡心，臉上也流露出明顯的厭惡之色。
突然，一抹純黑色的氣息從玉林一的瞳孔之中擴散開來，早有準備的于進第一時間反應，鋪天蓋地的精神力壓過去，頓時将玉林一壓得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咚”的一聲，比之前谄媚跪下的聲音大了許多，把始作俑者于進都吓了一跳，不過他可不是心軟的人，精神力死死地壓制着玉林一，不讓他有一絲喘息之機。
玉林一扛着于進的威壓，掙紮着努力擡頭，一雙純黑的瞳孔直視拜娜，嘴裡輕輕吐出一長串古怪的音節。
拜娜聽罷目光有些驚疑不定，還在回神的時候，玉林一雙眼、雙耳緩緩流出濃稠的鮮血，紅色的血液中還摻夾着絲絲縷縷的黑氣。
一瞬間的突變，玉林雙眼爆發出濃烈的殺氣，然後又徹底灰暗下去，于進驚訝地看着他，無意中放松了精神力，威壓一撤，玉林一便軟軟地癱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動靜。
拜娜回過神來，蹙着眉緩慢地走上前，指尖探了探玉林一的脖子，顯然已經沒了氣息，她收回手，向着身後衆人輕輕搖頭，然後陷入沉思。
于進也懵了，喃喃道：“我……我沒殺他啊，我隻是壓制……”
“到底怎麼回事？”楚葵出聲問道，玉林一死得太突然了，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今天發生的事太迷惑了，不，也可以說是離奇。
于進百思不得其解，隻好解釋：“我進門的時候發現他有點不太對勁，就一直注意着他，就在剛才……就是他跪在地上求饒的時候，精神突然十分紊亂，所以我就将精神力鋪開了，然後他剛才突然精神大震……我就壓制他了，沒有其他的了。”
“哦，還有，他精神力挺弱的，我還以為他很強，就沒怎麼留手，結果跟紙片一樣，一下就捅穿了。但是剛才斷氣之前，他又變強了一些，不過也沒有強很多……一半吧。”于進補充道。
“這些黑氣是什麼東西？”一直沉默的敖青衣一邊問一邊好奇的走上前想去探探。
“别碰！”楚葵突然喊道。
衆人都看向她，楚葵眉頭緊皺，就在剛才，她搜刮到了一些有用的記憶。
是她很久都沒有想起的，關于原著的記憶。
龍妖族長體态蒼老，面色灰白，之後精神紊亂，甚至開始忸怩，瞳孔泛黑，死後血液之中還有一股黑氣……
種種事情連在一起，終于讓楚葵想起了原著中提到過的事。
“他入魔了。”楚葵咬着牙，從牙縫裡緩緩擠出四個字。
衆人皆是一驚，對于這一代人妖而言，“魔”這個字并不陌生，但魔究竟是什麼，卻是一片空白。
誰都知道，千年前魔族肆掠，九州生靈損失慘重，但來來去去也就隻有形容魔族嗜殺的那麼幾句話，魔族到底長什麼樣？攻擊手段是什麼？無人知曉。
按理來說這是不應該的，就算是為了後人能抵禦魔族，前人們也會把必要的東西傳承下來，不可能不留隻字片語。
但事實就是如此，當楚葵吐露出“入魔”這個詞時，衆人的第一反應就是不敢置信。
楚葵也不敢置信，按理來說，魔族此時還沒有破封，就算是破封了，第一個受影響的也應該是北部的人類，他們為何跨越整個九州大地，直接影響到最南部的龍妖？
楚葵皺眉思索了一會兒，向衆人解釋：“魔族最擅長的進攻手段，就是魔氣侵蝕，妖族可能不止一個被侵蝕過。”
“原來如此。”敖青衣神色了然，下意識地結果話茬，“龍族未沒落之前，還沒有魔族這種東西，龍華宮又向來不問世間事，所以我知道的比你們都少，但是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