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州嘴上說是營地,可一行人繞東繞西的,最後竟然還翻上了一座小山峰,沿着懸崖峭壁下了很長的台階,才終于抵達了他們栖息的洞口。
洞口周圍并沒有落雪,繁茂的植被覆蓋着,如果不是霍州帶路,楚葵估計自己一輩子也想不到這裡還能容下這麼多人。
路上楚葵小聲地抱怨了兩句,霍州耳尖聽着了,頓時吓得一激靈,不知如何作答,便又聽見若久塵笑着安慰,聲音中帶着無比的寵溺。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趕路,霍州也漸漸緩過神來,他發現隻要自己不盯着若久塵看,光聽聲音卻是不會受到影響的,反而還有些舒适。
若久塵的聲音和人一樣,也是纖細又溫和的,聽不出半點兇惡的味道。霍州隻斷斷續續聽到了幾個音節,便已經完成了一次完整地腦補,将若久塵描繪成畫中踏月而來的女神。
不得不說,人都是會習慣性以貌取人,即便剛剛才吃過虧,想要長記性怕也是很難,不過幾息之間,霍州又下意識地把先前發生的一切歸咎于自己的視線太過冒犯。
一行人穿過枝從進了山洞,再往裡,周圍的岩壁阻斷了風雪,四周才終于暖和了起來。
霍州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解釋道:“我們村子被北盟洗劫過一次,當時的北盟人手還不足,恰巧我也有點保命手段,便叫我逃了出來,剩下的這些村民都和我一樣,是死裡逃生。”
“這個山洞雖然簡陋,卻是個安身的好地方,裡頭寬敞,而且沒被魔氣覆蓋,唯一的壞處大概就是缺糧。”
楚葵應了一聲,她也被周圍的情況震驚,山石之間有些天然的洞府并不奇怪,但整個北境被魔氣入侵長達一年之久,這裡竟然絲毫不受影響。
“這裡應該是在地下。”若久塵湊近楚葵,低聲說道。
“對。”霍州點頭,贊賞地看了一眼若久塵,随即又趕緊扭過頭面對着楚葵,“這裡應當是前人留下的洞府,洞口有隔絕魔氣的禁制。”
三個人沿着台階一路向下,深入洞府之中卻感覺不到潮濕,四周崖壁盤旋者青植,青植之上星星點點地長着不知名的朱果,朱果散發出微光,似燈燭一般照亮整個洞穴。
“這裡一共有十三處洞穴,我們占了其中五間,剩下的兩位随意住便好,不過沒有朱果籠罩的地方都十分陰暗潮濕,有些還有陷阱,最好不要去。”
霍州說完,便準備退開了,楚葵忽然叫住他,霍州站定,疑惑地看着楚葵。
“我一直挺好奇一件事。”楚葵問道,“你就這麼把我們帶過來了,就不怕我們是北盟派來滅你們口的?畢竟你們也算結了梁子。”
霍州笑了笑說:“也怕,也不怕。”
“哦?怎麼說?”楚葵心生好奇,似霍州這樣經曆過死裡逃生的人,怎麼都不應該把第一次見面的人帶到這麼隐秘的地方來,她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這麼單純是如何在北方活那麼久的。
“不怕你是北盟的人,”霍州解釋道,“我們不能說是和北盟結梁子,最多隻能算是從他們手底下撿了條命。”
“當時的北盟剛剛立足,手裡頭沒有資源,掠奪發家是唯一的路子,滅口隻是為了不影響後續的行動,但是現在他們已經統治整個北境了,我們這點人,知道或者不知道真相,他們早就不在意了。”
“要說北盟會為了我們特地派人出來追殺,我是不信的,他們沒那麼閑。”霍州搖了搖頭,笃定地說。
“但我也怕,”霍州話鋒一轉,又說,“怕你會卸磨殺驢,這算是賭吧,賭你們不會濫殺無辜,賭你們會信守承諾。”
“以你的修為,第一眼便能将我們殺光了,我這條命本就是撿來的,更何況我們的糧食早已耗光,與其等死不如賭一把,若你願意,我會将所有知道的事都告訴你,隻求過冬的糧食。”
“你們對北盟似乎很感興趣,我想你們應該是南方大宗門的修行者,來北境是為了解決魔族的事吧,其實北盟做的是和你們一樣的事,隻是手段太不光彩。”
“今天已經很晚了,兩位先休息吧,如果你們感興趣,明天我會再來。”
楚葵點點頭目送霍州離去,若久塵卻忽然又叫住了霍州,霍州聽見聲音不由身形一抖,轉過身還是沒敢擡頭,生怕自己再惹怒了這位貴人。
若久塵心裡其實也有些納悶,霍州一開始明明對她不太畏懼,對視時視線中分明還有些探究,可突然就呆了,然後就是這麼一副視她如洪水猛獸的樣子。
那段令霍州恐懼萬分的威壓,并非出自若久塵之手,事實上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還有這本事。
若久塵暫時按下心中疑惑,從朱砂戒中取出一個小型乾坤袋,遞給霍州,輕聲說道:“這些都是幹糧,兩三年應該沒有問題,除了北盟的詳細信息,我們還需要一名向導。”
一聽到幹糧,霍州頓時激動得忘記了恐懼,他猛然擡頭看向若久塵,萬分感激地雙手接過品相十份昂貴的乾坤袋,一時說不出話來。
此時若久塵眼中的金光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柔和。
霍州覺得他似沐浴在晨光之中,溫暖而平靜,令人不願脫離,而這一次他并未多看,一句鄭重的謝謝後,他再次低下頭,轉身離開。
“你覺不覺得,他對你的态度有點不一樣。”等到霍州走遠,若久塵身後酸溜溜的聲音傳來。
若久塵回過頭,眼神直直地盯着楚葵,楚葵也梗着脖子和她對視,一直到楚葵被看得渾身發毛敗下陣來,若久塵才咧開嘴笑了。
“就你眼神好,趕緊去睡覺了。”若久塵拍了拍楚葵的腦門,笑道。
兩人走進山洞的房舍内,簡陋的房舍中央擺着一張不大不小的床,兩邊是新木雕刻的衣櫃和洗漱台,楚葵打量了一會兒房間,搓了搓手問:“阿塵,你冷不冷?”
“你冷嗎?”若久塵一時沒反應過來,納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