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算數比識字有意思，大家聽得比昨日認真，隻是堅持不了一半就有開始竊竊私語。

李老師可不像王老師那樣聽之任之，她拿起教鞭敲了敲桌子：

“吵啥吵，有啥話平時不夠你說非得攢這兒說？要有非說不可的，那請你出去說，别影響其他同志的學習。”

“還有那織毛衣的納鞋底的，手上都停一停，咱這是課堂不是地頭上。既然報名來了就好好學，别浪費你自己時間也浪費我時間……”

教室裡瞬間安靜下來，胡玉鳳也舒展了眉頭認真聽講。

*

上了三晚的課，許是李老師紀律嚴明，那些打毛衣打草鞋的陸陸續續退了，等第四晚人明顯就少了。不過留下來的都是些認真聽講的，一時老師和學生對現狀都格外滿意。

兩個老師都注意到了課堂上的積極分子胡玉鳳，他們也沒想到年齡最大的學生最認真，一時有些動容，教的越發用心。

老師精心教，學生認真學，一時胡玉鳳進展飛快。她趁着下課向老師請教了自己名字的寫法，晚上一遍遍在紙上練習，見練的差不多了才鄭重的在本子封皮上寫下三個大字。

“胡玉鳳”

胡玉鳳仔細端詳這自己的名字，真好，她的名字真好看。

楊秀裝本子的時候發現了，雖然她不認識，但想也知道是婆婆的名字。

她羨慕的問道：“媽，你已經學會寫名字了？”

胡玉鳳點頭，嘴角藏不住的驕傲。

秦钰擠進來：“我要看，我要看……我認識這個是‘玉’。”

這下輪到楊秀和胡玉鳳詫異：“你咋認識的？”

“我爸爸教的呀，我也會寫我名字呢。”秦钰滿臉驕傲。

楊秀神色複雜，好吧，婆婆把她甩在身後也就算了，這下連女兒都要超過她了。

有了危機感，楊秀就變得格外認真，再也不敢再課上開小差了。

胡玉鳳出了名的認真，楊秀也跟着有模有樣，李蘭花見狀少不得跟上，其他學生一看這還了得，老秦家這老太太媳婦子一個個咋回事兒，再下去他們豈不是連人家腳後跟都追不上。

教室裡一時一個個趕比超，氛圍空前緊張。

六點四十，趕來接待公社領導的苟支書一臉忐忑站在學校門口。

聽說有幾個村學生不服管教，老師罷工，夜校辦不下去了。今兒領導忽然下來走訪，還不讓提前給學校打招呼，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這不，看領導一行人過來，他趕緊上前道：“七點才開課呢，這會兒還沒來呢，您要不去大隊坐坐……”

“沒事兒，這也快了，先看看學校環境。”領導說着就一腳邁進去。

苟支書期期艾艾跟上，心裡祈禱着這群祖宗今日千萬要規矩。

隻見院裡黑燈瞎火，獨一間教室燈火明亮，領導笑道：“看來有人來了，過去看看。”

來都來了，也沒報多少希望邁步上前，然後，一群人就像是被定在門口。

苟支書顫顫巍巍伸出頭：好家夥，誰來告訴他這咋會兒事兒，這一個個埋頭苦學的學生都是他們村的？

他一時又驚又喜，不敢置信。

半晌領導轉過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苟，你可謙虛過頭了，還說沒來呢，你瞧瞧這滿屋子的人，瞧瞧這學習盡頭……哎呀……可見你平日沒少費心，好樣的……”

苟支書本來佝偻的背瞬間闆正，大聲道：“都是我應該做的。”

教室裡有人聞聲擡頭：“支書來了啊……”

其他人聞言往門口看了一眼，就又低頭寫寫畫畫去了。

苟支書：……

苟支書：“大夥兒，大夥兒停停，咱公社的領導來看你們，來大家鼓掌歡迎。”

一聽公社領導，衆人停筆、擡頭、“啪啪”鼓掌。

領導笑容親切：“同志們好……”

領導面帶微笑對他們的學習盡頭給予高度贊揚，高屋建瓴的指出學習的重要性，最後真誠祝願他們學有所成。

台下衆人被領導誇得兩頰紅撲撲。熱烈歡送了領導，一群人歡呼：

“沒想到還有被領導誇的一天……”

“就是，我本來還不想學，這下可要好好學……”

“就是……咱這可是頭一份，我聽我舅家那誰說，好幾個村夜校辦不下去去被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