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婦楊秀一臉震驚地看了眼公公,又看了眼婆婆,又看了眼公公。
秦生田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可沒說你昂,都是你大爹說雪琴哪裡不好,我就聽着……”
“我以後不聽他說了,我避着他……”秦生田補充完,放下碗就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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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胡玉鳳打發老太太洗碗,她叫上楊秀收拾擺攤的東西。
冬日冷的可怕,面盆裹了一層又一層才放上三輪車。
許久不見的李蘭花今兒也趕集去,婆媳三人也都穿得厚厚的坐在車鬥裡。
一路北風呼嘯,就在楊秀臉都要木了,總算到了上官鎮。
今年是二十九的除夕,年前就剩今日和二十六兩個集了,所以人就格外的多。
婆媳三人艱難挪到攤位跟前,就見剛準備卸東西的老漢看見她們推着車就要走。
“都這會兒了,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這老哥剛準備擺呢……”隔壁李大姐熱情道。
“家裡一耽擱,來得晚了。”胡玉鳳見那老漢凄凄慘慘的樣子,問道:“你賣啥的,占地方不?”
老漢擺了幾次攤,也對集上的攤位紛争有所耳聞。本來占了人家底盤心裡就有些膽怯,此刻見胡玉鳳笑得和氣,心下稍定道:“我自己做的案闆,就五六個……”
胡玉鳳聽說是案闆,便爽快道:“案闆立着就行,那你就别挪了,湊合擺着吧……”
出來擺攤都不容易,老漢看起來也是個實誠人,這會兒了空着的攤位也不多了。
老漢感激道:“多謝,多謝你了,我不占地方,靠着你們這個桌子就行……”
胡玉鳳見他識分寸,便點了點頭讓他随便擺,她和楊秀兩個開始忙活。
一切擺放得當,楊秀便從盆裡揪起一塊面團,一揉一拉一甩一搓,泛着淡淡黃色的麻花生坯就出現在案闆上。胡玉鳳撿起順着鍋邊滑下去,一翻一撈間,一根根美味就出鍋了,在架子上毫不吝啬地散發着芬芳。
賣案闆的老漢瞅着這一幕不自覺咽了咽口水,轉而想起家裡的老妻,眼神又帶上希冀。
古大娘依舊是捧場王:“今兒一樣先拿兩根嘗嘗,你們下個集還來不?”
“來,下個集擺年前最後一次。”
聽到肯定答複,古大娘很是高興:“好好,那我下個集過來……”
胡玉鳳也很是高興:“行,您拿好,那咱下個集再見……”
古大娘笑呵呵告别後,顧客就陸陸續續上來買,有老顧客也有新面孔。好在她們攤子會先讓新客試吃,大多數人試吃以後還是痛快掏錢。
也有人買完麻花瞅着隔壁攤子有啥需要的,一時也皆大歡喜。
除了賣案闆的。無他,這會兒農家用的案闆誰花錢買啊,都是自己上手砍樹做的。他擺了這麼會功夫,眼看隔壁錢都收了一匣子,自家連個問價的都沒有,老漢不免有些着急。
就在這時,他眼前突地出現一隻粗糙的手,手裡還捏着根泛着油光的麻花,老頭擡眼,就見賣麻花的大妹子笑着看着他道:“大冷天的,吃口熱乎的……”
老漢忙後退半步擺手:“使不得,使不得,你留着賣錢,給我糟踐了……”
胡玉鳳笑:“沒事兒,就一根不打緊。”她不由分說往老漢手裡塞,這人避讓不及,手都碰上了,隻能讪讪笑着接過。
胡玉鳳蹲下打量立着的案闆,這一瞧就發現這案闆打磨得很是精細。她上手摸了摸,又敲了敲:“杜梨木的?”
老漢嘴裡含着麻花趕緊點頭。
“我正好想買個呢,這個就留給我了昂……”胡玉鳳指着中等大小的。
“哎,好,好……”老頭激動地連連點頭。又從兜裡掏出個手帕,把剩下的半截麻花放上去。
胡玉鳳趕緊叫住:“油乎乎的,等等我給你拿個袋子裝……”
楊秀趕緊取了個紙袋子遞了過去,老漢不好意思接過來裝好,小心塞進衣兜裡。
見婆媳倆看着他,他讪笑道:“家裡還有個生病的老婆子,我給她帶回去嘗嘗……”
又有客人上門,婆媳倆也沒再細說,趕緊招呼客人。
這一忙就一直忙到下午三點多,兩盆面賣的淨光,兩人便着手收拾東西。
胡玉鳳這才想起案闆,便趕緊問老漢:“案闆啥價?”
老頭比了個“八”。
胡玉鳳痛快數錢給老漢。順手遞了個袋子過去:“賣的還剩幾根,帶回去給家裡老姐姐解解饞。”
“這咋使得,你都買了案闆了,咋能還要你的麻花……”老漢吓得直往後退。
“行了,又不是給你的,讓你拿着就拿着。”
老漢渾濁的老眼泛起淚光,半天才抖着手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