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冷風刮過,胡玉鳳把身子往裡縮了又縮,好借着三輪的靠背擋擋風。
腦海裡賣案闆老漢的身影漸漸和夢裡的人重合起來。
是了,她去養老院看胡德陽,聽他說起過老鄭。說他無兒無女,老婆子還得了癌,他便被幾個侄子送到養老院。說他是癡兒,一輩子守着老婆子,人死了也不願意搬離老院子。後來這兩人就湊在一起,成了養老院的逃跑慣犯。
再後來,再一次争吵中,老鄭替胡德陽擋了一棒子,落下病根不久便歸西而去。
想到這裡,胡玉鳳有些心煩意亂。
她早打算好了把大哥送進養老院,可夢裡,養老院是他無數次拼命逃離的地方,這個決定真的正确嗎?
她一時有些迷茫。
可勞作是最能磨人的東西,一忙起來還哪有空想東想西,隻能且過且吧。
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磨豆腐……
這兩天天也争氣,大太陽照着,胡玉鳳、楊秀、老太太三人齊上手。燒的燒,洗的洗,掃的掃,規整了整整兩日,總算把屋裡屋外都擦洗的一塵不染。
秦文禮和老父親則忙着磨豆腐。一是要準備二十五、六集上賣的,二是要給家裡備着,以防有莊裡人上門買,三還要給親戚丈人家做一些。兩人一時也是忙的不可開交,就連家裡的毛驢拉磨都拉的暈頭轉向。
要說最閑的也就這倆天真的小孩了。家裡交代了不能去三叔家,大伯家的姐姐又忙着幹活。秦柱到是閑着,可他是個蔫壞的,今年可是出了不少馊主意害秦钰挨罵。玩不過人家,兩人隻好窩在家裡扳着手指盼着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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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到了二十六。今年的最後一個集,不管家裡有錢沒錢,這日都準備上集去添置添置。
老秦家也是格外重視。這兩日楊秀抽空就炸麻花,昨日更是發了整整四盆面,就準備打好這年前最後一仗,然後閉攤翻篇。
吸取了上個集的教訓,今日三人早飯沒吃就出門。沒辦法,大過年的來擺攤都不容易。你說人家好不容易倒騰半天擺好了,你一來就得讓,一次兩次還好,總不能次次都仗着兇名讓人家讓吧。有那功夫,還不如早早去,從源頭上杜絕了讓來讓去的麻煩。
到集上一看,自己以為夠早了,結果街兩邊就差擺滿了。
這會兒趕集的少的可憐,一個個攤主都雙手環抱着聚堆聊天。更有甚者還搭起了火堆,瞧那滿地灰燼,顯然燒了好久了。
胡玉鳳擺好攤子也和周圍拉話:“你啥時候來的?”
“七點多吧。”
“那你可夠早的……”
“早啥呀,人家還有半夜就來的……”說着指了指那火堆處。
“瞧見了嗎?據說那幾個半夜來就靠着火堆等到這會兒了……”
楊秀很是震驚:“這麼早嗎?”
“那可不,他們是流動的,不跑哪能占到地方……”
胡玉鳳豁然起敬:跟人家一比,自家受的這點凍算個啥呀。
早上九點,胡玉鳳去隔壁要了三碗餃子,招呼兒子兒媳道:“趁着這會兒沒人,趕緊吃,今兒可得站一天呢……”
楊秀本來還有些慚愧,沒開張呢就吃好的,這會兒聽婆婆這麼說,便端起碗開吃。
四盆面呢,怕是廁所都顧不上上,不吃飽沒力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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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多,集上漸漸有了人氣,三三兩兩的女同胞說說笑笑在各個攤子前駐足。
胡玉鳳也迎來了開張生意:
“大姐,你這麻花瞧着挺好,咋賣的?”
胡玉鳳利索報價,順便撕了半根給幾人:“嘗嘗,覺得好再買。”
幾人不約而同把麻花放進嘴裡,有人眼睛一亮,也有人蹙眉咂摸。
“給我來二斤吧大姐……”眼睛一亮那人痛快開口。
旁邊婦人拉了她一下,小聲道:“我感覺跟前面那家差不多,那家還便宜呢,要不去那買?”
胡玉鳳隻當沒聽見,裝了一斤遞過去,那女人付過錢,走了幾步對勸她的婦人道:“姐,可能一人一個口味,我吃着這家的好,你要覺得那家好我陪你去……”
“行吧……我就覺得這家怪貴的。”
“貴有人家貴的道理,這用料多紮實……”
胡玉鳳翹着嘴角看着兩人走遠,心裡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果然自家的應對思路是對的。
思考間,就見大客戶古大娘也來了,張口就各要五斤。胡玉鳳也忍不住提醒:
“大娘,我們正月十六就開攤,您要這麼多吃的完不?”
“吃得完,我正月待客呢……”古大娘笑道,笑着笑着又打趣道:“人家恨不得賣的越多越好,你倒好,還怕我吃不完。”
“那咋能一樣,您在我心裡可是實在親人,瞧您大撒手我可不得勸着點……”胡玉鳳笑道。
“你這孩子……”古大娘像是瞧着自家晚輩般眉眼慈祥,叮囑道:“今兒人多,你們娘倆千萬注意錢财……”
老孩子胡玉鳳笑着道謝,古大娘滿意離去。
要不說古大娘是福星呢,就她手裡那兩大袋子,放整個集上都亮眼。
便有人圍上前來問價。人都有個跟風的心理,哪裡的人多就想往那裡鑽,不一會兒,攤子前就裡外圍了幾層。
楊秀看着黑壓壓的人群不由得壓力倍增,手上就差搓起火花了。
胡玉鳳笑語盈盈招呼着每一位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