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來才好，等咱家把麻花做大做強，遲早把那什麼桂子幹下去！！！”胡玉鳳夾起一筷子面，恨恨咬了一口。

？做大做強？胡玉鳳忽然拍了一把額頭：是自己狹隘了，老想着在現有的攤子上下功夫增收。可攏共就這一個攤子，就她們兩個人手，再怎麼努力離真正有錢還很遠，可若在其他鄉鎮開鋪子呢？或者說，把自家的麻花直接賣到其他縣市呢？

她越想眼睛越亮，飛速刨完飯就坐回桌前繼續寫寫畫畫。

徒留飯桌上一衆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道她又怎麼了。

*

“文禮，秀兒，你們泡好豆子來一下……”胡玉鳳探出腦袋，往院子裡喊了一聲，又繼續寫寫畫畫。

秦生田邊卷着煙，邊伸着脖子往本子上瞧：噫~~~啥玩意兒，跟鬼畫符似得。

這老婆子老了老了成精了，一天天也不知在鬧騰個啥。他仗着胡玉鳳後腦勺沒長眼睛，頗有些嘲諷的扯撇了撇嘴角。

瞧見老婆子轉頭，趕緊也轉身裝作認真的卷煙。

“媽，咋了？”秦文禮和楊秀從門裡進來，各自找位置坐定，便開口詢問。

“你們覺得咱們多擺幾個攤子咋樣？”胡玉鳳雙眼亮晶晶開口道。

倆人聞言對視一眼，有些摸不準胡玉鳳的用意。

“怎麼擺？在哪裡擺？”秦文禮遲疑片刻問道。

“我是這樣想的昂。咱家要隻靠這一個鋪子掙錢改善現狀，那得到猴年馬月去……你看你奶年紀也大了，兩個孩子眼看着也能上學了，我是想着要不咱在其他鄉鎮也擺攤？或者是擴大麻花攤子，把麻花賣到縣裡市裡去？”胡玉鳳把自己的意思說了一遍，又瞅着兩人。

楊秀有些不明就裡，她覺得自家這改變已經很快了啊，咋聽婆婆的意思還不滿意？去年家裡還啥也沒有呢，今年車也有了電視也有了。雖說離人家城裡人的全套彩電冰箱洗衣機，出門就是小轎車的生活差的十萬八千裡，可在這西北偏僻小山村都已經算是好日子了啊。

再說穩紮穩打不是婆婆過年定的目标嗎，咋才幾個月就又嫌慢了？

秦文禮對母親的提議有些出乎意料。做大做強誰不曾夢想？隻是他還停留在偶爾想想的階段，母親就已經提出來了。

他頭一次認認真真的打量着這個養母：昏黃的燈光下，身材單薄的老太太坐在桌邊，沒有他想象中那樣佝偻着腰，反倒是身子闆正挺拔。哪怕這兩年家裡生活好了，這老太太臉龐還是一如既往的清瘦。記憶中那張永遠下垂的嘴角此刻微張，一雙眼珠子映着燈光有些發亮，裡邊像是蘊含了無窮的生命力，又像是含着一往無前的勇氣。

秦文禮有些疑惑，一個人的變化能有這麼大嗎？大到和他記憶力那個刻薄的人像是兩個人？

“文禮，文禮？問你呢你瞅着我幹啥？”胡玉鳳不滿催促道。

秦文禮一個激靈，收回目光想了想道：“我覺得媽你的想法特别好，咱家攤子目前不管是客流還是收入基本穩健了，想要更快的改變現狀隻能尋求新的突破口。”

見一家人都認真聽，秦文禮繼續分析：

“賺錢不過開源節流兩個法子。節流懂嗎？就是省吃儉用……咱家光靠節流是富不起來的，那就隻有開源了。開源，就是多找生錢路子，這個明白吧？”

“明白明白，你繼續……”胡玉鳳催促道。

“哦哦，媽剛開始提的那兩個法子就很好，咱們在上官這的生意就這樣了，如果想掙得更多就隻有走出去，去其他鄉鎮開鋪子，或者是把麻花買到其他地方去……”

“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你們覺得可行不……”胡玉鳳趕緊附和。

“理論上當然可行，就有一個問題，咱們沒人啊！”秦文禮一句話掐住命脈。

“是啊，咱家就咱們倆啊媽，分開的話怕都忙不過來……”楊秀也趕緊道。

這确實是硬傷，但也不是不能解決：

“你們覺得喜子咋樣？”

“喜子搓麻花行，擺攤子算賬不行……”楊秀直白道。

胡玉鳳點頭，确實，沒頭腦也是喜子的硬傷。她有些洩氣，難道計劃就此夭折嗎？如果說剛開始是老鄭的悲慘下場給了她緊迫感，這一個下午的思索，加上文禮的分析，這會兒反倒是攤子亟待突破更讓她急切。

楊秀給她們兩人說的也心裡翻騰，可步子要一步一步邁，飯要一口一口吃，家裡還沒有餘錢呢，前幾天想着買鋪子，現在又想擴張，她有些不贊同地看了眼秦文禮。

秦文禮對上妻子的目光搖搖頭，轉頭看着胡玉鳳道：“媽，你的想法很好，但我覺得咱們現階段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多留心人，時機成熟就可以考慮開新攤子。至于把貨賣到市縣，這個沒那麼簡單，咱們先得有場地，□□，然後包裝啊衛生啊都得跟上，這就跟辦作坊差不多了。咱家一時半會還達不到，不過可以作為以後的目标來規劃……”

還得是文化人啊，寥寥數語就像是在衆人腦海裡開了一條路，不止是楊秀，連胡玉鳳也頻頻點頭。

聽文禮這麼一分析，許多她想不到的地方忽然就清晰了。同時她也深刻意識到不管是上次的買鋪子，還是這事兒，自己受這個夢境的影響太深了，以至于看見一個苗頭就急不可耐。這樣不行，夢是夢，現實是現實，夢裡這會兒她跟楊秀都吵八百回了，現實裡不也啥事兒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