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惠挑眉:“知人知面不知心麼,咱倆是命好都遇上好婆婆,就大姐那婆婆,剛開始那會兒還不是變着花樣折騰大姐……”
見弟媳看過來,楊秀臉上一熱,瞪了楊惠一眼:“都啥時候事兒,我婆婆現在挺好的……”
“惡婆婆是她又不是你,你老替她遮遮掩掩的幹什麼……”楊惠嘟嘟囔囔,看了看姐姐的臉色識趣閉嘴。
……
吃過飯,楊秀便把母親叫到一邊,讓母親幫忙留意惠子的情況。
徐潤玲有些詫異,楊秀便如實說了她的打算。惠子楊秀也算了解,手腳勤快,為人本分,說話辦事都很有章法。隻是因着娘家無人,才讓婆家無底線的糟踐。在婆婆提了找人幫忙這事兒後,楊秀腦海中出現的第一個人選就是惠子,隻等忙完夏收這茬就上門接觸。
徐潤玲滿口答應。說實話,她也很是看不上惠子婆婆的做派,還有惠子男人整個一窩囊廢,啥事兒都找媽。可到底是人家家事不好插手,如果能出來做工對惠子來說也是個好事兒。
“哎,秀兒,你們家小琴滿月了吧,你們去的話幫咱家把禮金捎過去?”見女兒要走,徐潤玲想起個事兒,忙一把拉住。
“滿月?算算日子應該是前天,不過他家不辦,你也知道的,楊旭是個公職……”楊秀四周掃視一圈,壓低聲音道。
徐潤玲點點頭:“那就算了,那40天挪窩來你們吧?”
楊秀搖搖頭,這還真不知道。來也行,不來更好。不過家裡最近忙得不可開交,來了誰伺候也是個問題。
告别了娘家人,一家四口又匆匆忙忙回家。沒辦法,夏收即将開始,那是一刻也等不得!!!
*
烈日灼灼,火舌張牙舞爪地舔舐着大地,帶來讓人窒息的熱辣滾燙。目之所及是一片金晃晃的麥苗在夏風中沙沙作響,一顆顆亭亭玉立的麥柱昂首挺胸向人們炫耀它成熟的果實。
秦生田頭戴草帽,揪一根麥穗在手裡幾搓,噗噗吹去輕飄飄的麥殼,拈起一顆麥粒扔進嘴裡一嚼,嘣嘣作響。他大手一揮:開鐮!
秦文禮和楊秀為第一梯隊,胡玉鳳和秦生田為第二梯隊,四人揮舞着鐮刀,麥子刷刷倒伏。
他們身後,是第三梯隊秦钰和秦樹,兩個孩子像玩尋寶遊戲一樣,一人一個小框子,正在撿遺漏的麥穗。
放眼整個村莊,每塊麥田裡都是這個配置。一個個被炙烤的黑紅的臉龐上不停滴落着汗水,麥田裡的熱浪滾滾,抵擋不住他們搶收糧食的熱情。
一連搶收五天,老秦家所有的麥子總算都搶收回家,打捆摞好,一家人忍不住長長舒口氣,癱在凳子上不想動。
秦钰姐弟倆原本白皙的臉蛋也被曬成小麥色,手腳被針尖狀的麥芒和鋒利的麥茬紮破好幾處,此刻才有時間跟爸爸媽媽訴苦,秦文禮抓着女兒的小手翻來覆去的打量,又親又吹,看得楊秀忍不住道:
“多大了,還窩你爸爸懷裡像什麼樣子?”
“你媽嫌你沒窩她懷裡,去,讓你媽給你吹吹就不疼了……”秦文禮戳戳女兒。
秦钰果然聽話的“哼哼唧唧”找媽媽,楊秀隻好摟着她的好閨女繼續吹。
月兒高挂,海棠樹的枝條随着清風晃悠,在月色倒影下變得張牙舞爪,秦樹忍不住伸出腳踩一踩,再踩一踩,秦钰看着看着“噗嗤”就樂了。
一家人都笑了起來,秦樹無辜的站在樹下,也忍不住傻樂。
“媽,咱今年變工不?”楊秀問婆婆。
“變工”,是小溝村農戶之間形成的一種互助合作形式。往年這個時候,收完自己家的,秦文禮和楊秀就出去幫莊裡人收,等他們碾麥的時候莊裡人又來幫忙。這種繁雜和苦累幾乎要持續一月之久,到了夏收結束的時候,他們兩人幾乎都累得脫一層皮。
這種形式在機械化程度不高的九十年代,是最高效最省事也最便宜的收獲方式。
胡玉鳳也在思考。變吧,兩個攤子勢必要繼續歇業。不變工,那自家碾麥子時沒人咋辦?她不僅把目光放在秦生田身上。
正在抽煙的秦生田一個激靈,浮誇地扶着腰“哎喲,哎喲”呻吟。
秦文禮想笑又不敢笑,隻好端正臉色問道:“爹你咋了?”
“我這腰怕是割麥的時候扭了,咋這麼疼,哎喲,文禮你快扶我進去躺着……”
秦文禮起身扶起父親,秦生田大半個身子靠在兒子身上,竟是連路走走不利索了,嘴裡仍在不住地哎喲。
胡玉鳳擰起眉頭沒好氣道:“行了,沒讓你出去變工,瞧你那個慫樣子,做作給誰看,再敢叫喚兩聲明兒立馬出去變工去!!!”
秦生田立馬閉上嘴站直身體,若無其事地沖秦文禮擺擺手,自己爬上炕躺着。
秦文禮握起拳頭咳嗽一聲,壓住湧上喉頭的笑意,趕緊轉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