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子笑夠了，這才抹了把眼淚，掃視了一圈衆人，然後定定看着丈夫。男人在惠子鋒利的眼神下一個瑟縮，被他媽戳了一下又反瞪回來，“咋了，你鬧夠了？”

惠子又想笑，“郭勝利，咱們離婚吧！”

真是平地起驚雷。男人聞言瞳孔一縮，眼神瞬間兇狠，惠子婆婆也愕然看着她，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怪談。隻有惠子大嫂手微微頓了頓，繼續一下下安撫地輕拍着惠子。

惠子見衆人不可置信的表情嘲諷道：“醫生也說了，我不做手術是個死，做了也生不了孩子。反正我花了錢也不一定好，你還年輕，離了卻可以再娶一個生兒子。”

話音剛落，惠子男人就急道：“你放屁，你生是我家人死是我家鬼，還想離婚，咋不美死你。”倒是惠子婆婆的神色有些松動。

惠子見狀眼神閃了閃，神色和緩地對着婆婆道：“媽，勝利一時想不明白，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惠子婆婆看了她一眼，轉身對着屋裡衆人道：“都出去，擠在這幹啥……”然後她扯了扯惠子公公，一個個都出去了。

惠子自嘲地笑了笑，明白她是心動了，這是叫上老漢兒子商量去了。

……

屋裡隻剩惠子兩個女兒和她大嫂。惠子大嫂輕輕替惠子把淩亂的頭發往後攏了攏，才看着惠子的眼睛認真道：“你真想好了？”

惠子輕輕點頭。

惠子大嫂幾不可聞的輕歎了聲，“可離了婚你的病怎麼辦？做手術的錢哪裡來？你以後怎麼生活？”

惠子手不自覺收緊，半晌輕笑了聲道：“再看吧大嫂，再差還能差過現在？”是啊，雖然離婚以後前路迷茫，可還有條命在不是？

惠子大嫂重重捏了捏她的手，轉過頭擦了把眼淚，又看着惠子輕聲道，“你還沒吃吧，我去給你做點飯……”

惠子看着嫂子的背影又忍不住想哭。要說在這個家裡有誰對她好，那怕就是大嫂了。強勢的婆婆媽寶的男人，她們兩個外姓女人隻能抱團取暖，相互攙扶着一日日熬過這生活的苦。

可她堅持不下去了，以後就隻有大嫂一個人了！

她用力擡頭瞪大眼睛把眼裡的淚水逼回去，這才溫聲對兩個女兒道：“媽媽要離開家了，你們想跟着媽媽嗎？”

五歲的妞妞不懂什麼是離婚，聞言隻緊緊抓着媽媽的手，像是生怕被媽媽扔下，“我要跟媽媽去，媽媽到哪我到哪。”

大女兒歡歡已經八歲了，自從媽媽生病以後她就變得勤快又沉默。此刻低着頭一言不發，任由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床單上暈成深色的圈。知道媽媽在等自己的答案，半晌，她才哽咽道：“我不去媽媽，你生病了養不起我們兩個，妹妹還小離不開你，就讓她去吧……”說完再也忍不住哭出聲。妹妹離不開媽媽，可她才八歲，她就能離開媽媽嗎？有什麼辦法呢，她要上學，要吃飯，要穿衣服，這每一筆都是錢，媽媽帶着她隻能是拖累。

惠子忍了又忍的眼淚頓時如大雨傾盆，積壓在心裡的委屈和恐懼再也壓不住噴洩而出。惠子大嫂聽到動靜趕緊進來，就看到抱在一起痛哭的母女三人，也忍不住抹起眼淚。

“作孽啊，這麼好的人，老天你咋就看不見呢？”

“行了，你啥身體不知道啊，可不敢這麼哭，先吃點墊墊……”惠子大嫂深吸口氣，上前拉開兩個孩子勸道。

惠子裂開個難看的笑容，大嫂又忍不住眼眶一熱，借着端飯的由頭擦了把臉，端過一碗湯面遞給惠子。

惠子吸着鼻子機械的往嘴裡喂，大嫂幫着兩個孩子擦了把臉，打發他們去找姐姐，這才坐在炕頭上看着惠子。

“你沒個娘家，離了婚的路肯定很難走。可就像你說，再差還能比留這家裡等死還差？”她鼻子一酸，溫柔地拍了拍惠子的胳膊，聲音堅定，“去吧，我也不留你，孩子擱家裡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餓不着她們……”

惠子絞着兩根手指，看着嫂子緩緩道：“妞妞我想帶走，歡歡就在家吧……”

惠子嫂子一怔，着急道：“帶着孩子你怎麼治病，你怎麼養得起？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你看病家裡不出錢，孩子就該他養着。”

可看着惠子倔強的眼神，嫂子終于洩氣了：“算了，你想帶就帶着，隻是媽那裡怕是不同意，這樣，我晚上給你哥說說，他跟媽好說……”

惠子感激地笑了笑。